时间在这片芦苇荡的深处仿佛失去了意义。外界的交火声不知何时己经停歇,只剩下风穿过苇杆发出的沙沙轻响,以及更远处山林中夜枭偶尔的啼叫。
当黎明的第一缕熹微晨光,如同稀释的牛奶般,艰难地透过浓密的苇丛,洒在陆长年脸上时,他才猛然从那种忘我的状态中惊醒。
他停下刻划的手指,低头看向那根芦苇杆。
上面布满了杂乱无章、却又隐隐透着某种奇异规律的刻痕。它们不像任何己知的符号,却仿佛蕴含着一种动态的、不稳定的能量感。就连他自己,在看到这些刻痕的瞬间,精神都为之一振,那种透支后的空虚感似乎被驱散了一丝。
他怔住了。
难道……这种“铭刻”行为本身,也是一种运用“弦音”的方式?一种将内在混沌外显、并与之对话的方式?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到那些刻痕之中。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响起!那刻痕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肉眼不可见、但他能清晰感知到的、微弱的“场”!这个“场”的范围很小,只笼罩了他周身不到半米的区域,但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内敛的、守护般的意味。
他感觉到,在这个小小的“场”内,他精神的恢复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点点,外界的寒意也被隔绝了少许。
这……这是他自己创造的,一个微型的“宁静结界”?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这无疑是一个全新的发现!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他不是只能制造混乱和干扰,他同样可以创造……哪怕是极其微小的、暂时的秩序和庇护。
希望,如同这黎明的微光,虽然黯淡,却真切地刺破了绝望的黑暗。
他轻轻抚摸着那些刻痕,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属于他自己的、混乱中诞生的独特韵律。
他抬起头,透过苇叶的缝隙,望向那片逐渐亮起来的、灰蓝色的天空。
追兵或许还在外面搜寻。“源场”和“净火”的威胁并未解除。他依旧伤痕累累,饥寒交迫。
但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逃亡者,一个被追逐的“异常体”。
他开始成为一个……探索者。探索自身混沌本质的探索者。
他将那根刻满痕迹的芦苇杆小心地折断,收进怀里,与那冰冷的硬盘放在一起。
然后,他挣扎着,用那根临时找到的、较为结实的芦苇杆作为支撑,忍着左腿的剧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淤泥中站了起来。
目光投向芦苇荡之外,那片被晨光照亮的、危机西伏的山林。
他的弦音,或许还很微弱,很粗糙。
但他的乐章,绝不会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潮湿的空气,迈开了脚步,向着未知的、却必须前行的方向。
一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