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17章（第1页）

金屋藏娇　　裴思洛询问的声音很轻，但传到温瑜耳朵里，却仿佛激起千层浪。　　什么意思？要她跟裴思洛一起上综艺？　　温瑜心中诧异，视线不自觉地飘向裴思洛。　　见他微微仰头倚靠在沙发上，眸色幽邃深沉，透着几分思索。　　温瑜没同意也没拒绝，轻声询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裴思洛唇边漾起浅浅的笑意：“姐姐，我是在想，现在的舆论对你我都很不友好。你也听到了，我的粉丝觉得我在……”　　他顿了顿，用手指撑着下巴，神色认真地补充道：“金屋藏娇。”　　闻言，温瑜耳后微红，浑身一阵尴尬。　　她抬眸望向裴思洛，却看到他墨色双眸里竟攀上了微妙的笑意。　　温瑜吸了口气，这人又在漫不经心地撩人了……　　她无语地抿紧嘴唇，没回应。　　见她不答，裴思洛也不甚在意，神色专注地说：“姐姐，比起发布苍白的律师函……你我一起上综艺，更能证明我们之前是清白的，总会挽回一部分被带节奏的粉丝，不至于被粉黑们一边倒地谩骂不止。”　　裴思洛停顿片刻，用手指摁了摁太阳穴，继续说：“这样的话，或许你的日常生活……还有你关心的导盲犬培训基地，也不会再受到如此毁灭性的影响了。”　　他眼底氤氲着一层雾气，声音有些艰涩，隐含着愧疚和补偿之意。　　望着他真诚却纠结的模样，温瑜愣了愣，一时竟有些失声。　　原来，上综艺就是裴思洛解决舆论、澄清恋情的办法。　　温瑜心底漫过一阵湿热的暖流。　　尽管裴思洛总是以冰冷的尖刺、和漫不经心的乖巧示人，习惯性把自己一层层包裹起来。　　但……温瑜依旧能透过那些虚伪的掩饰，看到他的底色。　　他骨子里的是如此的善良温驯。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着公正、恳求着原谅。　　哪怕她从没想过把这件事怪罪在裴思洛身上。　　温瑜手指微抖，深深地吸了口气，却压抑不住翻滚的心情。　　她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善良的人就要遭受眼盲的折磨？　　这个世界的公平到底在哪里？　　见温瑜沉默半天都不回答，裴思洛等得有些急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他前倾身体，离开沙发靠背，朝着温瑜的方向伸了伸手，漆黑的双眼里有些迷茫。　　很快，有人回握住了他。　　是一只纤巧软糯的小手，掌心干燥，手指却微微泛凉。　　温瑜交握的手指有几分用力：“好，我可以试试。”她一字一顿，语气温和坚定。　　裴思洛愣了片刻，很快又放松下来，勾起嘴角笑：“嗯，我就知道姐姐会答应。”　　同意之后，温瑜却又陷入了对上镜的迷茫和忧虑。　　她松开裴思洛的手，有些迟疑地问：“那我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的粉丝不再讨厌我……”　　“不要试着讨好他们。”裴思洛摇摇头，飞快地打断她：“对你心存偏见的人，是不会只因为你讨好的态度就发生改观。”　　裴思洛神色认真地说：“姐姐，做你自己就好了。只要他们见过真实的你，那些随波逐流的粉丝，一定被你打动，慢慢爱上你的。”　　温瑜愣了愣，疑惑不解地开口：“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也……”　　裴思洛话说到一半却禁了声。　　他微抿着唇角，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睫，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又沉默片刻，裴思洛掩饰地笑了笑，继续说：“因为我对姐姐有信心。”　　温瑜瞪他一眼，没理他。这人又开始不走心地装乖了。　　她垂头思索，忽然脑中一阵灵光：对导盲犬基地来说，上综艺这事说不定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他们基地是真的真的特别缺钱。　　不说基建设施和员工工资，单培训一条导盲犬，就要20多万的成本。　　作为纯粹的公益组织，基地从不向盲人申请者收费。日常开支只能靠社会捐献。　　可社会捐献……又谈何容易……　　大众对盲人的关注本来就少，更何况是很少一部分盲人才能够使用的导盲犬呢？　　负责对接资金成本的张哥，最近半年烟瘾特别大。温瑜每次见他，他都是一副吞云吐雾、愁眉不展的模样……　　想到基地的现状，温瑜忍不住叹了口气。　　更何况，除了短缺的资金，基地更缺志愿者。　　时值八月，沪上的天气闷热难熬，一向最为热情的大学生们都放暑假回家了。基地最近很难找到给狗狗洗澡的志愿者，导致训导师们只能亲自上阵。　　导盲犬训练师的工作本就繁忙，再追加洗狗遛狗的日常，只会无期限拖慢训狗的进度。　　这事真的还挺头疼的。　　进度每卡住一天，就会让翘首以盼的盲人申请者多活在黑暗里一天。　　温瑜抿了抿嘴唇，脑中升起一个想法：如果，她跟裴思洛上了综艺，或许可以带动大众对导盲犬的了解。以后，不管是资金还是志愿者，总会更容易一些。　　何况……温瑜又想到了今天跟王薇的那通电话……基地的工作已经因她而受到影响了。　　不如拼一把。　　温瑜咬紧牙关。　　总之也不会比现在的境遇更差，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彻底想通一切，温瑜总算没有了顾虑。　　她坚定地望向裴思洛：“我答应你，找个时间跟综艺的导演碰面吧。”　　裴思洛眸中含笑地点头。　　他转头朝着在厨房忙碌的张奇，喊了一声：“张奇，明天帮我约一下导演，我跟姐姐当面找他聊。”　　张奇停下手头的工作：“好嘞！”　　但这一声答应过后，他却呲牙咧嘴地发起愁来：“就是不知道大裴老板那边怎么交代……”　　裴思洛没什么表情：“他不是最喜欢先斩后奏吗？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张奇叹了口气：“小裴老板，我这次可是站在你这边。这事若是办成了，记得给我涨工资啊！”　　“怎么，嫌工资低了？我以为我开价是业内最高。”　　张奇瞪他一眼：“你不想涨就别涨！小心把我给气走了！哼，你上哪找我这么好的经纪人去！”　　裴思洛笑起来：“像你这么‘好’的确实不太好找。”　　张奇连忙受用地点头：“对对对，小裴老板，你总选想明白我的好了？我跟你说我可是……”　　裴思洛笑意更甚地打断他：“我是说，别人都比你水平高。跟你一样的，当然难得极了。”　　“你！小裴老板！”张奇恶狠狠地切着案板上的菜：“惹我生气没晚饭吃！”　　裴思洛却没理会，而是转头朝向温瑜，像是在告状：“姐姐，他欺负我。”还冲着她乖巧地挤了挤眼睛。　　张奇“砰砰砰”地切着菜，对温瑜长叹道：“温小姐，你看看啊啊啊！小裴老板天天就这么压榨我！我受不了了啊啊啊。”　　站在一旁的温瑜，却谁都懒得哄，用手捂着嘴，笑得有点肆意。　　裴思洛跟张奇的关系，比起老板和雇主，更像是朋友、甚至兄弟。　　某种意义上，裴思洛挺幸运的。这世上，血缘关系以外的情谊最是难得。　　何况……有些时候，就连血缘关系也未必可靠。　　温瑜吸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多想。　　一阵拌嘴过后，张奇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晚餐，叫两人落座吃饭。　　张奇给裴思洛在碗里盛了些肉菜，仿佛是想“报复”，他无声地“指使”温瑜给他碗里添了不少蔬菜。　　温瑜笑着照做了。　　裴思洛吃到的第一口是芹菜。　　他愣了愣，慢慢咀嚼着，不动声色地吃了下去。　　温瑜笑着看他：“好吃吗？”　　裴思洛眯起眼睛，敷衍地点点头：“嗯。”　　他转了转勺子，又盛了第二口，是一颗凉拌西兰花。　　张奇朝温瑜比了比大拇指，温瑜无声回礼。　　这顿饭不知道裴思洛吃得如何，温瑜确是开心极了。　　狗狗怎么能挑食呢，她可不允许。　　饭后，温瑜把裴思洛扶到了沙发上，转头就去喂布丁，又教它在固定的地方上厕所。　　她暂时不打算出门遛狗了，怕被有心人拍到，再惹出祸端来。　　等到布丁吃饱喝足，温瑜在客厅里逗它玩，就当是遛狗了，给它拉一拉运动量。　　这次来得突然，温瑜没来得及带它喜欢的小玩具。经过许可后，温瑜在浴室里找了条毛巾，扎成一团，跟布丁玩抛接球的游戏。　　客厅里发出一阵阵狗狗爪子劈里啪啦摩擦地板的清脆声响。　　温瑜在布丁接球的时候，望了裴思洛一眼。　　见他靠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抓着手机，却也不开读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明明神色平静如常，但温瑜就是觉得他有点闹脾气。　　难道是晚饭吃得不合心意？　　温瑜揉着捡球归来的布丁脑袋，轻蹙眉头。这人有时候就像小狗一样好懂。　　她正打算去沙发边找裴思洛说话，门口传来张奇的声音。　　他穿好鞋袜，对两人告辞：“我晚上还有个会议，得赶紧过去。今晚我就不回了，太折腾了唉。明早七点，我给你们带饭。有什么事及时给我电话！”　　张奇想了想，又对温瑜补充道：“哦对了，温小姐，别让小裴老板一个人上下楼，他还不太熟练，容易摔倒。”　　温瑜开口应道：“没问题，有事我联系你。”　　“我对温小姐放一百个心！”说罢，张奇夺门而出。　　偌大的别墅又只剩下两人一狗。　　温瑜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半。　　她接过布丁嘴里叼着的“毛巾球”，走到了裴思洛身边。　　“十点多了，你一般几点睡？”　　裴思洛眨眨眼：“半年以前的话，这个时间正是我创作灵感最充沛的时候。但现在……”　　他自嘲地扬起嘴角，漆黑的双眸里却没有笑意：“现在该睡了。”　　温瑜吸了口气，有些愠意：“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我怎么了？”裴思洛似笑非笑地打断她，扶着温瑜的肩膀，站起身来，“姐姐，送我回房间吧，我累了。”　　温瑜只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但是对于两人，今天是忙碌又心累的一天。　　裴思洛不想细聊，温瑜也不忍逼他与自己交心。　　她扶着裴思洛的手臂，带他上楼，一步步走到了卧室门边。　　正待开门，裴思洛却摁住了她的手背。　　“姐姐，你还没赢。”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声音里透着几分阴郁和坚决。　　温瑜不明所以地仰头看他。　　裴思洛唇边的笑意很淡：“就算我决定跟你上综艺，也不代表我愿意接受布丁。上了综艺以后，我还是会在合适的时机，找个理由把布丁退货的。”　　他微垂着头，眼底透着光亮照不进的空洞，黑得如此彻底：“姐姐，你休想驯服我。”　　温瑜皱起眉头，这人的叛逆劲又上来了。　　她正要打断，裴思洛却抢先一步下逐客令：“我累了，晚安。”　　他反手拉开门，推门而入。　　温瑜愣了愣，没等她拦，裴思洛已经砰地关上了门。　　把她隔绝在了门外。　　温瑜把手放在门把上，沉默了片刻，还是叹气松手。　　训狗不能急于一时三刻，要讲究轻重缓急。　　反正她还有很多时间跟裴思洛相处，她有自信，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她。　　温瑜离开裴思洛的卧室门，牵着布丁，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后，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睡不着就不睡了。　　温瑜索性打开小破站，搜罗着裴思洛各个时期的视频。　　唱歌的、创作的、采访的、拍戏的……　　那个时候的裴思洛，跟现在很不一样，要青涩幼稚得多。　　但，他眼睛里有一股拼劲。那是没有经历过岁月沉淀，独属于年轻人的自信和希冀。　　这些东西也是温瑜一直憧憬羡慕的。　　但裴思洛却把它们丢掉了，弃之如敝屣。　　温瑜吸了口气，不想再看下去。　　半夜一点多了。　　她关掉屏幕，在床上翻了个身，打算入睡。　　半梦半醒之际，她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行动快过了大脑。　　温瑜立刻爬起身子，冲出卧室。　　一拉开门，她转头就看到裴思洛正狼狈地跌倒在二楼的楼梯口。　　他穿着一身丝绸睡衣，胡乱摸索着身旁的楼梯扶手，像是要助力爬起来。　　本来在他手里的盲杖，顺着楼梯一路滚了下去，静静地躺在一楼的地板上。　　温瑜脑袋嗡地一声作响。　　幸好只是盲杖掉了下去，若是人也跟着滚了下去……　　裴思洛他可是做过很多次脑部手术……　　温瑜连忙跑近两步：“有摔伤吗？为什么下楼不叫我？”声音里有些焦急。　　裴思洛却只是垂着头，把自己缩在阴影里，一个字都不回答。　　温瑜有点生气，拉过裴思洛的手臂，想将他扶起来。　　她刚拽过他的手腕，却猛地停住动作！　　或许是摔倒时，裴思洛的手肘无意间蹭到了地板，手腕上一直带着的黑色运动腕带也有些移位，露出了下面的皮肤……　　月色顺着侧窗，攀进屋子里。绸缎一样的月光洒落在他手腕上。　　那里是一整片触目惊心的纵横沟壑！　　温瑜抖着嘴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他腕上红褐色的疤痕。　　一、二、三……一共三道横切的伤疤，深度及骨。　　温瑜的双眼刷地一下就红透了。　　她对这种形状的疤可太熟悉了……　　怪不得裴思洛一次次想推开她。　　原来他曾在无人处，划开过自己的手腕，整整三次。　　他想要推开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汹涌的情绪瞬间击溃了温瑜。　　她梗着喉咙，声音颤抖，只问出两个字：“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