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去的瞬间,祁苍又恢复如常模样,冷眼瞧着她平复喘息。
他突然恶趣味的想,她会不会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如果她有一点惊惧或厌恶的神情,他就把那陶罐里的东西放出来,吃了她。
届时她的血脉喷涌,对他而言,当是极美的一场红色烟火。
呛出的满眼泪花还没擦干净,许枝影抬起头,就对上他眼中莫名的期待。她避开他的眼神,嘴唇嗫嚅两下,用极低的声音说:
“祁苍,你是个好鬼。”
她看到他的眼睫极轻的颤了一下,那古井无波的面上,似乎没有任何反响,许枝影继续道:“至少对我来说,你是个顶好的鬼。”
好鬼祁苍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满眼讥诮,“蠢人。”
身影随之烟雾般散去。
眨眨眼,许枝影咬着筷子回头,手指戳了戳被丢下的虎子的脑袋,凑近它耳边蛐蛐,“哪有这种人,我夸他,他骂我。”
虎子不堪其扰,喵了声跑到另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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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一切都很乱,到处都是急急忙忙的人,不停的经过她。
“快点,公子马上就要回去了,再检查一遍棉衣是否都齐全,那是分发给将士们的,万不可有误。”
“新招的一批军医都到齐了没,让他们快些过来,有发给他们的物资,还有一批药材要装车,再来些人手。”
许枝影就像是一个透明人,茫然无措的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她下意识的想揪住一个人问,伸出的手却径直穿过了一个仆人。
她眼睁睁瞧着,那仆人就像是一阵烟雾,被她的手就这么打散了。
她顿时惊恐的抱住胳膊。
许枝影明明记得,她在吃完收拾后,就直接睡觉了,那现在是哪?
她惶恐的四下看着,陡然发觉有些眼熟,从梁上的雕刻,到窗棂的图案,再到院子里的游廊。
这分明就是那山中废宅,不,是还没荒废的时候。
“公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许枝影转头,惊慌失措的心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定了下来,如同终于找到航向的船只般,她下意识的往前,迎着他走。
比她朝夕相处的面容更年轻些,祁苍看上去似乎就十七八岁,脸上还有少年人独有的朝气与生机,漆黑的眼眸含着笑,穿着银白色铠甲,身姿勃发。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迎面撞上了许枝影,又穿过了她的身体。
想到那烟消的仆人,许枝影着急回头,便看到他们的身影在交叉的瞬间,如同水墨画的边缘般晕染交融在一起,一抹鲜红横在空中,牢牢绑住他们的手腕。
她瞪大眼还没看清楚,祁苍就走远了,一切异样消失,仿若他只是正常经过。
许枝影恍然,这里似乎,是一场过去的梦境。
梦里梦外,她都只认识他一人,自然跟了上去。少年人连步伐都快些,浑身意气风发,飞快穿过后院来了前厅,马上就要出府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公子,等等!”
一位满脸温和笑容的中年人快步而来,手中还端着个托盘,上面仔细摆放着几块定胜糕,他气喘吁吁跑上前。“这次出发突然,来不及准备其他践行,公子好歹吃块糕点,早些回来。”
祁苍回头,爽朗笑着。“老陶,你怎的还这般磨叽,我吃不下了,你们分着吃吧。”
少年人的步履不受牵绊,他布如流星,走远了声音还在身后飘着。
许枝影这次却没跟上前,她紧紧攥着掌心,仔细瞧过那老陶的脸后,不禁惊呼后退。
这老陶,分明就是厨房里那个要吃她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