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之一愣,林溪回来之后还从来没有直呼过自己的名字,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地叫一声“陆队长”。虽然对林溪的做法有些不明所以,他还是起身把侏儒们送出了市局,又吩咐康远山派人盯住他们三个的行动轨迹。
等陆淮之再次回头看林溪时,那种温暖和睦的氛围又将他包围:“陆队,怎么了?”
他强压下那股盘旋在心头的怪异,在那五年时间里林溪可能接触了不少他也不了解的心理疗法,他不该这样怀疑林溪。
“没什么?”他岔开话题,“接下来怎么办?就这么把人放了?”
“没事儿,最聪明的那个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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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啦啦~”
林奚今天的心情很好,他很少像今天一样可以占据身体这么长时间,大多数时候他都只能将自己的意识缩在大脑的角落中,林溪就是他唯一的朋友。
林奚只是个被催生的残次品,连续三天掌控大脑中枢就可能连累主人格一起崩溃。不过林溪没有嫌弃他,还努力包裹住他裸露的尖牙。
他刚出现时,对周围一切事物都很陌生,甚至带着隐隐的敌意。
当年他趁林溪不察私自掌控这具身体,害得林溪差点被当作疯子被导师开除时,林溪也仅仅只是在脑子里安慰他,社会是很复杂的地方,你只是还没长大。
林奚就这样一点一滴学会了喜怒哀乐,知道了爱人爱己,除了偶尔还是忍不住冲着那些欺负林溪的人龇牙。
今天林溪交给了他一项任务,他当然也要好好地完成了。
披着一身月光出了市局大楼,给他分配的公寓就在附近,走过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林奚走得很慢,但是很专心,目不斜视地盯着对面的红绿灯倒计时。
小区附近卖煎饼的大娘还没收摊,冲着寥寥无几的行人吆喝着。
“大娘,还剩多少,我都买了。”林奚包下了剩下的一小车煎饼,“料都给我加足了。”
大娘乐坏了,收摊前还碰上了个大客户,连声答应着,手脚麻利地烧热了饼铛。
“我搬个小凳子在那边等您。”林奚扫码付了钱,拿走了小推车上的一个马扎凳子,走到居民楼墙根儿底下坐着。
“啪嗒!”
一块儿砖头从楼上扔下来,四分五裂地碎在林奚眼前,如果不是他微微侧开了头,碎在这里的可能就是他的脑袋。
大妈听到巨大的撞击声回头看了一眼,林奚稳稳当当坐在原处没动,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奚心中了然,终于来了。
他走进漆黑一片的单元楼里,那个上午出现在刑侦支队里的侏儒站在年久失修的楼梯上俯视着他,身影藏在巨大的黑暗里。
“是你啊,王胜。”他准确叫出了那个在最右边的侏儒的名字,见对面半晌不语,又嗤笑道:“怎么?还想跳起来用石头砸我?”
王胜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怖,背在身后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切肉的长匕首,发达的上半身微微前倾,就像猛兽发动攻击前的预兆。林奚松弛而不屑的姿态令他怒火中烧。
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嘴巴贱得很,从他到了市局就开始羞辱,把他当傻子哄,还要给他讲白雪公主与小矮人的故事阴阳怪气,他以为自己和旁边两个真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吗?
就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自以为了不起,永远习惯低头看人,今天他就要让他们也尝尝只能等待别人俯视的滋味。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只要一步,他就能放下绳索,悬于头顶的那把削铁如泥的斧子就能砍断他的双腿。
想到这里,王胜激动的发抖,他将第一次杀掉一只庞然大物,巨大的愤怒和无法掩饰的兴奋让他的脸变得可怕而扭曲。
“怎么不说话了?今天在询问室不是装傻子装得很像嘛,现在真傻啦?”
“还不说话?回去路上把声带丢啦?”
无论林奚嘴上如何厉害,他就是不往前再迈一步。王胜也不敢轻举妄动,怕对面忽然识破他的陷阱,只能林奚说什么他就听着什么。
“想报复我啊?”林奚咯咯地笑起来,“不过你算是找对人了,如果不是像你这样的偏执性精神障碍,也不会对我的故事想这么多。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专门讲给你听的。”
王胜扭曲的面容终于裂开,沉不住气大叫一声松开了手里的绳索,头顶的斧子瞬间滑出一片圆弧,边缘的刃崩开豁口,水泥地上也留下一条白痕。金属的冷风从身前掠过,大腿处感受到薄薄的凉意,林奚抬手摸了摸,却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他让林溪的身体受伤了。
林奚低头看着腿上的点点血珠,心底极黑的阴暗就被彻底打翻。
“啊哈,还想杀我。”嘴角的笑意僵硬了,随后化作更加冰冷的狂风暴雨:“需要帮你搭个梯子够到我的喉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