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也听到了,这毛是假的。”赵雄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那你看看,除了吴文说的这些,你还能看出点别的什么不同吗?或者…你觉得,这像什么毛?”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聚焦在林小乙身上。
郑龙那边甚至暂停了问话,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嘲讽表情。吴文也推了推眼镜,好奇地看向林小乙——头儿这是真的要考他?
林小乙的脸瞬间涨红了,手紧张地搓着衣角,眼神躲闪,结结巴巴:“我…我笨…吴文大哥都看不出来…我哪能…”
“就看一看,说错了无妨。”赵雄的语气甚至称得上“鼓励”,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不容拒绝。
林小乙似乎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哆哆嗦嗦地往前挪了一小步,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宣纸上的白毛,又立刻低下头,用细若蚊蚋、不太确定的语气含糊道:
“…好像…好像比我在集市上看到的…兔、兔子毛…要…要硬一点点…而且…好像没那么…滑…倒像是…像是羊羔毛坯…没、没打理过的样子…我瞎说的…赵捕头您别怪我…”
他说得断断续续,毫无底气,甚至自相矛盾(既说硬又说像羊羔毛),完全符合一个不懂装懂、怕挨骂的傻小子形象。
然而,“羊羔毛坯”这西个字,却像一道灵光,瞬间劈入了吴文的脑海!
“羊羔毛!”吴文猛地一拍额头,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对啊!未经精细处理的原色羊羔毛!质地就是偏硬偏干涩!颜色也是呆白!而且通常就是齐根剪下的!价格低廉,极易获取!头儿,极有可能就是这东西!”
他再次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越看越觉得林小乙这“瞎说”的可能性极大!
赵雄的目光死死钉在林小乙脸上。
又来了。
又是这样。
在专业捕快都陷入思维盲区时,这个“笨手笨脚”、“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又一次用这种看似愚蠢、毫无把握、甚至自我否定的方式,精准地抛出了一个极具价值的可能性!
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这第三次呢?!
赵雄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几乎可以肯定,林小乙绝对知道些什么!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小心翼翼地、不露痕迹地传递信息!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是谁?
赵雄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却露出一个近乎“赞赏”的表情:“嗯,观察得还算仔细。吴文,就按这个方向,立刻去查县城乃至周边乡镇的毛皮作坊、裁缝铺、甚至是货郎担子,谁近期购买或处理过未经染色的白色羊羔毛!”
“是!头儿!”吴文干劲十足,立刻开始收拾工具,准备外出调查。
赵雄则再次看向林小乙,语气“温和”:“看来让你跟着,还是有点用处的。继续跟着,好好‘看’,好好‘学’。”
林小乙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又像是被这“温和”吓到,脸更红了,手足无措地点头:“是…是…谢谢赵捕头…”
郑龙在一旁看得首翻白眼,低声骂了句“傻人有傻福”,继续回头呵斥他的嫌犯去了。
赵雄转过身,面向窗外。
阳光明媚,庭院中的恐慌似乎因为“狐毛是假”的结论而消散了不少。
但赵雄心中的迷雾却更浓了。
狐毛的来历正在被揭开。
而身边这个“福将”的底细,却仿佛隐藏得更深了。
他就像一个走在悬崖边上的人,一边要破解诡异的案件,一边要提防着身边这个看似人畜无害、却总能“无意”间将他引向真相的…谜团。
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