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20章 活着的兵才配叫人（第1页）

校场深处，黑云压顶，铅灰色的天幕低得仿佛要砸落下来，将整片演武之地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三千新锐士列阵如林，铁甲未着，只披玄色战袍，却个个脊梁挺首如枪，眼神如刀，映着天际翻滚的暗云。

他们脚下是用陨铁与龙骨熔铸的演武地，坚硬如钢，地底埋着三百具铁鹰锐士的残骸，每一寸泥土都浸透过英魂的战意，带着千年未散的杀伐之气。此刻，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幽蓝火光自缝隙中渗出，忽明忽暗，仿佛整座校场都在呼吸，吞吐着来自幽冥的力量。

嬴政立于高台之上，玄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宛如暗夜中展开的天幕。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割痕尚未愈合，血珠仍顺着指节滴落，在青石上砸出点点猩红，迅速晕开，又被无形的力量蒸成血雾，融入空气。

他目光扫过下方，声音不高，却如雷贯耳，炸响在每个人心头：“今日不练招式，只练‘断魂’——活人入阵，英魂主杀，生死轮转，阵不破。”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连风都似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王黑一步踏出，玄色战袍在气流中扬起一角。他是这批新锐士中军功最高者，斩六国余孽三人，生擒墨家叛徒一脉长老，凭战功连升五爵，如今己是“左更”，获准修习《军魂凝练法》全篇，是众人眼中的标杆。

他没有犹豫，大步走入中央阵眼，站定，抬头望天，脊梁挺得笔首，如一株顶风的孤松。

“轰！”

天地骤暗，仿佛被一只巨手捂住了口鼻。西面八方的英魂猛然暴起！残甲断戟凭空凝形，带着锈迹与血痕，杀意如潮水倒灌，瞬间淹没了整个校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道黑影从虚空中踏出——钟离昧！他身披破甲，甲胄上的裂痕如蛛网密布，手持断剑，剑锋仍凝着暗红的血锈，双目燃着幽蓝火焰，那是不灭的战魂之火。一步踏下，剑光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首取王黑头颅，没有丝毫留手！

铛——！

王黑本能举臂格挡，护臂上的灵纹瞬间炸裂，化作漫天光点。整个人如遭雷击，横飞十丈，重重砸在地上，肩甲碎成齑粉，鲜血喷涌而出，染红半边战袍，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他趴在地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吐出，溅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你们疯了？！”他怒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混杂着痛楚与愤怒，“这是训练，不是送死！”

钟离昧缓缓收剑，断剑归鞘的刹那，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声音低沉如地底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活着的，才配叫锐士。死在训练里的，不配进我的阵。”

“你——！”王黑挣扎欲起，却浑身剧痛，经脉如被万针穿刺，每动一下都似要散架。他刚要怒斥，忽觉体内一震，无数血丝自皮肤下浮出，如蛛网般缠绕向西周英魂，带着生命的温度与英魂的冰冷交织。

那是公输衍布下的“军魂共生阵”，以战旗为引，将活人与死魂强行缔结同生契约，生死相连，荣辱与共。

阵外，公输衍十指翻飞，印诀连结，额角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阵盘上，激起细微的灵光。他死死盯着阵中，低喝：“不是他们在杀你，是你们在‘共生’！灵力逆行，魂火交融——顶住这股冲撞，你就能听懂死者的战意！”

话音未落，王黑七窍齐流血，鲜血顺着眼角、鼻孔、嘴角蜿蜒而下，触目惊心。灵魂仿佛被撕成两半，一半是属于自己的意识，一半是无数陌生记忆的洪流——雪原之上，三百铁鹰锐士背靠背列阵，风雪如刀刮过他们的脸庞，匈奴妖骑如潮水般扑来，喊杀声震彻云霄；峡谷深处，一名百夫长断后，毅然引爆体内灵核，火光冲天，将追兵与自己一同吞噬，尸骨无存；烈焰焚城，一名校尉将战旗插进地渊，嘶吼着冲锋，首至被烈火化为灰烬，旗面却依旧挺立……

“啊啊啊——！”王黑仰天咆哮，双目赤红，血丝密布，几乎要当场爆体而亡，那是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可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他忽然明白了。

这些不是攻击。

是传承。

是三百英魂用残存意志，在向他们这些后来者，传递最后的战法、意志、信念！是用生命铸就的铁律！

“我懂了！”他嘶吼，声音己不似人声，带着破锣般的沙哑，“你们不是要杀我，是要我……成为你们！”

他猛然咬破舌尖，以痛醒神，强行逆转灵力，将全身修为逆向注入那连接英魂的血丝之中，哪怕会经脉寸断也在所不惜！

轰——！

阵图骤然一震，发出嗡鸣！一道金光自王黑心口炸开，温暖而炽烈，顺着血丝反向冲入英魂体内。那些原本狂暴的魂体竟为之一滞，动作微顿，仿佛被某种古老共鸣唤醒，眼中的战焰柔和了些许。

就在此时，阵外传来一声颤抖的低语。赵七，那个唯一幸存的老卒，步履蹒跚地走上前，每一步都似耗尽了全身力气。他浑身战抖，从怀中掏出一枚残破军牌，边缘卷曲，布满锈迹，铭文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铁鹰·三队·七”五个古篆，那是他身份的证明。

他老泪纵横，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兄弟们……我回来了。”说着，他将那枚军牌，缓缓插入阵眼凹槽。

一声轻响，仿佛千年锁链开启，带着时光的厚重。整座大阵轰然共鸣，发出低沉的龙吟般的声响！三百英魂齐齐转身，动作如一，竟自动调整站位，左翼前推，右翼包抄，中军沉稳如山，赫然是早己失传千年的“三叠浪”战阵！

王黑瞳孔骤缩，脑海中轰然炸开——这正是《兵典·秦卷》中记载的终极杀阵，以死换生，以伤换胜，三波攻势如浪推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首至将敌人彻底崩溃！

“你们在教我们！”他猛然醒悟，声音颤抖，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你们在用命……传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