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83章 活人祭山一镐定乾坤（第1页）

第七山，峒骨峰。

夜如墨泼，泼翻了天地，群山环峙如沉棺，将灵渠的尽头死死锁在阴影里。凿穿六山的铁血意志，在这第七座山前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岩层漆黑如玄铁浇筑，纹丝不动，连最锋利的玄铁镐砸上去，也只溅起几点火星，便如蚍蜉撼树，余音在死寂的山谷里荡开，更显苍凉。

渠首营地，灯火昏黄如残烛，在山风里摇摇晃晃，随时要被吞灭。工师·郑庸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岩土，双手颤抖如秋风中的枯叶，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陛下……此山非寻常地脉。它是百越祖灵埋骨之所，万魂凝煞，地气如铸，坚逾金石。若要破山通渠，唯有以万人精血浇灌三日，方能软化岩层，引灵脉穿行。”

十万渠工屏息，连呼吸都忘了。空气凝滞如铅，压得人脊背生疼，每一道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那里立着大秦的魂。

蒙恬立于高台，铠甲残破如蛛网，几处裂口还在渗血，军魂在体内隐隐溃散，如风中残烛，却仍强撑不倒，脊梁挺得比峒骨峰的岩壁更首。他沉声下令，声音里带着沙场磨砺出的杀伐气：“三万刑徒己押至后营，随时可祭。”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缓缓走出人群。

嬴政。

他披黑袍，未戴冠冕，长发随意披散，却如山岳压境，无形的威压让周遭的风都慢了半拍。双瞳赤金，映着远处尚未熄灭的断碑余焰，仿佛两团熔炉深处淬炼了千年的火，烧得黑夜都在颤抖。

“刑徒之血，浊。”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柄重锤砸在青铜钟上，压得整片山谷一静，连虫豸都噤了声。

他缓缓扫视十万渠工，目光如刀，剖开每一寸人心，看清每一张脸上的恐惧与决绝：“朕要的，是愿血者。”

死寂。

风停，火熄，连虫鸣都断了，只剩下心跳声在山谷里碰撞，汇成沉闷的鼓点。

然后，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划破了死寂。

断指监工·老秦走出人群。右手指节残缺，只剩三根指骨突兀地立着，那是当年执法时自断以儆效尤的印记。此刻他撕开衣襟，露出满身刀疤，纵横交错如渠网，抽出腰间短刃，毫不犹豫划过胸膛！

鲜血喷涌，染红脚下岩土，那血色殷红得刺眼，他却仰头大笑，声如雷霆，炸裂长空：“老秦，愿祭！”

紧接着，数百人出列——昔日锐士，边关戍卒，甚至被俘的峒人战士。他们不言不语，只解衣、拔刃、割肤，动作干脆利落，鲜血顺着沟壑流入渠基，如一条条红蛇蜿蜒向前，在地上织出一张猩红的网。

“我愿祭！”

呼声如潮，一浪高过一浪，震得山石簌簌而落，连峒骨峰的岩壁都仿佛在这声浪中微微震颤。

嬴政不动，如山岳般立在血色之中，黑袍在风里猎猎作响。他缓缓脱下黑袍，露出精瘦却如铁铸般的身躯，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旧伤，那是平定六国、踏遍千山的勋章。

执起一柄凡铁镐，走向峒骨峰。那镐头锈迹斑斑，是工地上最普通的工具，此刻在他手中却仿佛有了千钧之力。

白起从阴影中现身，刀未归鞘，眸光冷峻如万年寒冰：“陛下，臣代之。”

嬴政回头，仅一眼。那一眼里有火，有海，有千军万马踏过生死的决绝，有“朕即天下”的无上威严。白起脚步一顿，终是退后半步，低头垂刀，刀鞘在地上磕出一声闷响，如臣服的誓言。

始皇帝亲自执镐，立于山前。

第一镐落下，手臂筋肉崩裂，血花飞溅，溅在玄黑的岩壁上，如开了一朵凄厉的花。

第二镐，肩胛撕裂，血顺臂流，染红了镐柄，握得更紧。

第三镐，虎口炸开，镐柄浸透鲜血，他却仿佛不知疼痛，眼神里只有那堵挡路的山。

他不用灵力，不用人皇体通天之力，只以凡躯之骨，凡人之血，一镐一镐，凿向这万年不破的祖灵之山。每一下，都在岩壁上留下浅浅的白痕，也在天地间书写“朕即天命”的狂言。

第七镐落下——

“咔！”

细微裂响，自岩心传出，轻得像幻觉，却让十万渠工瞬间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地底传来呜咽，如万鬼同哭，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阴风骤起，黑雾翻涌，无数残魂浮现在山壁之上，皆是百越历代先祖，面目扭曲，獠牙毕露，怒吼不休，要将这亵渎祖灵的凡人撕碎。

山心蛊母藏于地脉深处，老灵残念早己与地脉煞气纠缠，化为“蛊母”，此刻眼中两粒小瞳骤然睁开，射出幽绿凶光，低语如咒：“诵！《祖巫祭歌》！唤醒祖灵，反噬人皇！”

一道幽音自地缝中升起，古老、诡谲，带着血与火的腥气，缠绕着残魂，让那些虚影愈发凝实，几乎要冲破虚空。

就在此时，一个纤细身影猛然冲出人群。

阿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