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浑身剧颤,瞳孔骤缩:“你……你怎会……”
“寡人,听得到心跳。”嬴政闭上眼,仿佛在回味那一瞬的漏拍,“也听得到,你心底那一声——‘该我登基了’。”
话音落,殿内死寂。唯有地宫深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嗡鸣。仿佛有座无形之阵,正缓缓苏醒。
地宫最深处,无光无影。
赵高被白起亲手掷入其中时,尚有一丝侥幸——他自认隐忍三十余年,心机如蛛网密布,连梦中低语都未曾泄露半句。
可刚一坠入,他的神魂便如撕裂般剧痛。
第一重幻境:咸阳宫九重殿宇焚起黑火,他身穿十二章纹衮服,头戴通天冠,立于玉阶之巅,脚下跪着嬴政的头颅。百官山呼“陛下”,而他笑得癫狂。
第二重幻境:他将《秦律》投入火盆,商鞅的竹简化作灰烬,白起的战旗被他踩在脚下。他撕下内侍官袍,露出金鳞龙袍,口中高诵异族咒言,迎天外神明降世。
第三重幻境……第七重幻境……第九百重幻境!
每一幕,都是他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敢首视的妄想。那些蛰伏在忠诚表象下的野心、屈辱积攒出的恨意、对永生与权柄的贪婪,尽数被抽取、放大、反噬。
他的神魂在幻境中反复登基、称帝、毁灭、重生,每一次都更接近真实的疯狂。
第七日。
赵高蜷缩在虚空中,双目空洞,泪水混着血丝滑落。他的嘴唇干裂,喃喃如呓语:“奴婢……只想活……不想永远做条狗……三十余年,我替陛下尝毒、挡刺、背骂名……可我也是人啊……为何我就该一辈子跪着?”
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悲愤。
就在这时,虚空裂开一道缝隙。嬴政踏步而来,玄袍猎猎,身后拖曳着一条由国运凝成的黑龙虚影。他站在边缘,俯视着这具曾经贴身侍奉、如今只剩半缕残魂的躯壳,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你可以想活。”他开口,声音如天道宣判,“寡人赐你长生,赐你权柄,赐你踏过万人头顶的资格。”
赵高瞳孔微颤,似有光亮闪现。
“但你不能想反。”嬴政语气骤冷,“心向天外,便是叛族;念动篡逆,便是诛魂之罪。”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金纹诏令——那是由万民信仰与律法意志熔铸的“万魂诏”,能控魂、摄念、代天行罚:“两条路。”嬴政漠然道,“一,魂归诏令,从此耳目皆为寡人所用,思其所思,听其所听,永世不得生异念。二——神魂俱灭,连轮回的门,都踏不进半步。”
赵高浑身颤抖,最终,他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奴婢……愿为耳目。”
金纹一闪,没入其左眼。那一瞬,他的灵魂被彻底烙印,再无自主之念。唯有那一缕金丝,在瞳孔深处缓缓流转,如锁链,如印记,如……活尸的徽章。
三日后,内侍监恢复运转。赵高归来,举止如常,恭敬依旧,甚至更加勤勉。他亲手点燃烈焰,将十七具替身傀儡尽数焚毁,灰烬随风而散。
当夜,他取出一封密信,悄然交予一名宫外暗线。信中内容,是他与天外之眼的接引之约——坐标、弱点、仙秦虚实,一字不漏。
但他不知,那信纸早己被公输衍以“星核墨”悄然重写。真正的文字,是挑衅,是战书,是来自人皇的宣战:
“仙秦始皇,邀尔等降临——若敢来,便来受死。”
地宫高台之上,嬴政立于九幽寒铁镜前,眼见那封密信化作飞灰升腾,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让他们来。”他低语,声如雷霆潜藏,“寡人正好,拿你这条狗,钓一钓天外的狼。”
风止,火熄,地宫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悄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