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竟然传来细小的抽泣声。温渟转身一看,红姨竟然哭了。
“我会找到我的海马先生。”红姨抹着眼睛说。
眼泪柔软,话语却坚硬。那一双海马的画面确实美得震撼,温渟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可舞蹈时间已经结束,两只海马一起往家的方向游走了。
温渟没看够,嘀咕道,“这么美,怎么不多跳一会呢……”
“你看那只雄海马的腹部,那是育儿袋,已经鼓起了。海马是不会让自己老婆吃苦的,卵都是老公来孵。”红姨语气不满,念念叨叨,“我们鲤鱼族天生没有这么好的生育条件,所以你得成为更好的小鲤鱼,不仅能保护她,还要照顾她,献出你所有的忠诚。这样才算对得起她。”
他当时没太听懂。
可惜鲤鱼族终究不是海马。红姨只是灵力普通的鲤鱼,心愿一生未实现,两百年后就故去了。族内的人普遍长生,却有老人家叹息,死亡是一种祝福。红姨的灵魂穿过深海的上方,据说她会去到深海与归墟的交界。据说乘坐渡船以后,她便能转世投胎,迎接新的,未知的生活。
温渟闭上眼为她祷告,格外虔诚。他突然懂了,为什么死亡是最好的祝福。红姨的生命和欲望就像错齿的轴承,永远合不上。无止境的生命对她来说,是一种诅咒。温渟帮她关好水泡棺材,默默说,恭喜红姨,希望你这次运气好一些,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鱼生。
窗帘留了一道缝,透了一丝月光进来。温渟翻了个身,任月光洒在眼上,世界也是这样安静。他托着腮无意识眨起眼睛,歪着头的样子格外呆懒。
原来最好的教科书是实践。又绕了两百年,那些听不懂的话和今日的心绪第一次对接,豁然开朗。突然通开的念头像把猛烈的火焰,炙热的缘由太单一。
翻来覆去以后,眼里,心里,白天,夜里。都只有这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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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渟的厨艺着实不错,秋似月甚至觉得有点惊喜。就是菜量太大,一直催她吃,撑得她睡不着。而且那条糖醋鱼,味道特别好,她明明吃饱了,就是嘴馋得不想把筷子放下。
一天的惊吓过后,神经也疲惫下来。但脑子里事情太多,她一直半睡半醒,就这么迷迷糊糊到了半夜。
大概是因为麻醉剂的原因,秋似月觉得自己嗓子特别干,像被腻住了似的,怎么咳也通不开。第无数次翻身之后,她终于受不了这半窒息的感觉——她忍着困意果断踹开被子,懒得开灯,摸索去了客厅。
瓷杯落在大理石岛台上。大半杯水喝下去,嗓子里的腻感依旧在。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于诗凡往溶液里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对啊,应该只是单纯的麻醉剂而已。
别是自己记错了。
她摸黑按亮了手机,另一只手还拿着装满水的水杯,踢踢踏踏往卧室的方向回去。
医生的报告……她放大某一部分,嗯,确实说这只是最普通的静脉注射医疗麻醉剂。不是,于诗凡这人怎么这么小儿科?倒是胆子一点也不小儿科,用这么普通的东西去冒充。
她摇着头噗嗤一声笑。咯噔一声,她突然踢到什么东西,痛得尖叫出声——
得意忘形的时候总得走点弯路。
她忘了自己晚上在客厅用了许久的笔记本电脑。她毛病多,嫌笔记本放身上太凉,就拖了一个木制的椅子过来,把电脑放了上去。
好嘛。现在给自己设置了个路障。
脚趾传来痛楚的知觉,把她所有迷糊的脑细胞都激活了。椅子被她踢倒一半,冲着她的腿部砸过来。
完蛋。
啪嗒一声。
椅子突然被踢飞,落在地上时发出巨大的响声。秋似月在惊愕中被人抱了起来,手中的水一扬,毫不客气泼了救命恩人一肩。
“啊啊啊啊啊啊——”
她惊声尖叫起来。屋子里怎么有人啊!
“是我,是我——”男人大声急道。
声音耳熟。秋似月愣住。两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空气再次安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