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27章 高热中的呓语与擦拭（第2页）

可是……

他看着她在高烧中痛苦挣扎的模样，听着她那些破碎的、揭示着最深层恐惧和渴望的呓语，某种坚硬的东西，似乎正在被这该死的脆弱一点点撬动。

他极其僵硬地、尝试着抽了一下手指。

她却抓得更紧，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希望，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带着哭腔的抗拒音节。

“幽灵”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最终，像是认命般，放弃了抵抗。他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向旁边之前用来蘸水的、还算干净的布条。

他浸湿布条，然后，动作生涩得近乎笨拙地、开始擦拭她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滚烫的汗水。

一下，又一下。

动作毫无温柔可言，甚至带着一种完成任务般的僵硬和敷衍。粗糙的布条和带着厚茧的手指擦过她细腻却滚烫的皮肤，与其说是擦拭，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粗鲁的刮蹭。

但就是这笨拙的、毫无技巧可言的触碰，却似乎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安抚。

苏琳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抓着他手指的力度也稍稍减弱，急促而不稳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些许。她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那只正在为她擦拭汗水的手，仿佛寻找着更舒适的姿势，呓语也变得含糊不清，渐渐低了下去。

“幽灵”的身体再次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指尖传来的那细腻滚烫的触感和全然信任的依赖，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某个锈迹斑斑、尘封己久的盒子。

一些模糊而破碎的画面，带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试图冲破枷锁，涌入脑海……

他猛地闭了闭眼，强行将那汹涌而来的黑暗记忆压了下去，额角渗出更多的冷汗，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他加快了擦拭的动作，仿佛想用这机械的行为驱散那不该有的情绪波动。他从她的额头擦拭到脖颈，尽量避开伤口，将那不断涌出的冷汗擦去，试图用物理方式为她降低那骇人的体温。

整个过程，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布条摩擦皮肤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回响。

高烧中的苏琳，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本能地靠近那一点笨拙的、却真实存在的冰凉触感，如同飞蛾扑向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尽管那光源本身，也正燃烧在痛苦的火焰之上。

许久，她的体温似乎稍微降下去一点点，颤抖减轻，陷入了相对平稳一点的昏睡之中。只是那只手，依旧无意识地、松松地抓着他的手指，没有放开。

“幽灵”停止了擦拭。他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看着她在昏睡中依旧带着痛苦痕迹却稍稍舒展的眉眼，沉默了很长时间。

高烧依旧侵蚀着他的神智，伤口的疼痛阵阵袭来。

但他却没有抽回手，也没有离开。

他就那样僵硬地坐着，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童。

动作依旧生硬，甚至有些可笑。

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耐心。

洞穴外，夜风吹过，带来远处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嚎叫。

洞穴内，火光微弱，映照着一对在伤痛和高热中被迫相依的男女，以及那无声流淌的、笨拙却真实的片刻安宁。

高热未退，危险仍在。

但在这漫长而痛苦的黑夜里，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擦拭和触碰，却仿佛成了连接两个冰冷世界的、脆弱的桥梁。

尽管桥的两端，依旧是望不到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