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13章 第一眼真容 阴影与伤痕（第2页）

“跟着。”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是那种低沉沙哑的调子，不带任何感彩。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以一种无声却异常迅捷的步伐，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

他甚至没有确认她是否会跟上。仿佛确信她别无选择。

苏琳猛地回过神，心脏还在为刚才那短暂却冲击力极强的对视而狂跳。她手忙脚乱地将水壶塞进破烂的口袋（他并没有索回），抓起那根简陋的探棍，踉跄着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他的速度很快，步伐跨度大，且总能精准地避开地面的障碍和容易发出声响的枯枝落叶。苏琳必须全力才能勉强跟上，受伤的脚踝和虚弱的身体很快就开始抗议，喘息变得粗重。

他似乎完全没有顾及她的意思，只是在前方引路，背影挺拔而冷漠，如同一个无情的导航仪。

溪流两岸的地形逐渐变得复杂，高大的乔木根系虬结，岩石嶙峋湿滑。苏琳好几次差点摔倒，只能咬着牙拼命跟上。

在一次试图跳过一块滑腻的岩石时，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惊呼一声向前扑去！

就在她以为要狠狠摔进泥水里时——

一只手臂如同铁钳般从侧面猛地伸来，精准地抓住了她的上臂，稳住了她的身形。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又是那只手。冰冷，有力，布满了粗糙的茧子和伤痕。

苏琳惊魂未定地站稳，手臂被他抓握的地方传来清晰的痛感。

他立刻松开了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令人不适的东西。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关切，只有一丝极淡的不耐烦，或者说是对累赘的嫌弃。

“看路。”他冷声道，然后不再停留，继续前进。

苏琳脸颊一阵发热，是窘迫也是愤怒。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份难堪压下去，更加小心地注意脚下。

他们沿着溪流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期间他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苏琳的体力几乎耗尽，全凭意志力在支撑。

终于，他在一处溪流转弯、形成一个小小水潭的地方停了下来。水潭上方，几块巨大的岩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可以遮蔽来自后方和上方视线的凹陷处。

“在这里休息。”他言简意赅，自己则走到水潭边，蹲下身，先是警惕地观察了一下西周和水面，然后才掬起水，清洗着脸和手臂上的泥污。

苏琳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几乎连手指都不想动。

她看着他清洗。水流冲掉了他脸上的部分伪装泥彩，露出更多古铜色的皮肤和那些伤疤的本来面目。那道划过眉骨的旧疤显得更加狰狞。她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似乎有些变形，像是旧伤未愈。

他洗完脸，站起身，水珠顺着他冷硬的脸部线条滑落。他没有看她，而是走到岩石凹陷处的阴影里，靠坐着，从随身一个破旧的背包里拿出一小卷绷带和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开始沉默地处理自己肋下那道昨夜被豹爪撕裂的伤口。

苏琳别开眼，心底却无法抑制地想象着那伤口的样子。他清理、上药、包扎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处理完伤口，他拿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拧开，仰头灌了一口。浓烈的酒气隐约飘散过来。然后，他闭上眼睛，似乎开始休息，但苏琳能感觉到，他的警惕性没有丝毫放松。

她默默地坐在另一边，拿出水壶，小口喝水，咀嚼着剩下的硬肉干。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水声和偶尔的鸟鸣。

苏琳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次飘向那个靠在阴影里、伤痕累累、沉默如礁石的男人。

第一眼真容带来的冲击缓缓沉淀，留下的是更深的谜团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是谁？来自哪里？为何拥有如此可怕的身手，却又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在这片绿色地狱？他身上那些伤疤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而她，在这个男人眼里，究竟是一件有价值的工具，还是一个迟早会被抛弃的累赘？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水潭边投下斑驳的光点。

温暖而明亮。

却丝毫无法驱散那个岩石阴影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冰冷的孤独和致命的危险气息。

苏琳抱紧膝盖，将脸埋进去。

前路未知，吉凶未卜。

唯一的指引，是这个伤痕累累、沉默冰冷的幽灵。

而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