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秃鹫小说>青春祭剧照 > 第1章 2 家庭巨变(第1页)

第1章 2 家庭巨变(第1页)

1948年,我家的天,忽然就塌了一块。这事要从父亲姚咏陶那几次往返台湾说起。

1946年,父亲第一次去台湾,不过两个星期就回了上海。回来后,日子看着没什么不同——每天清晨,他依旧包着三轮车送我去学校,车把手上偶尔还会挂着给我买的糖糕。

可哥哥凯第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跟着祖母住在林森中路(后来改叫延安中路),离学校远得很。祖母是双小脚,走几步路都要歇一歇,根本没法天天送他上学,凯第就这么辍了学,天天守在家里。

可父亲送我上学的日子也没坚持多久。眼看就要大考,他忽然又跟俞斌祺一起,第二次去了台湾。

那是1947年1月的事,我连考试的卷子都没摸着,就这么错过了考试。

这次父亲在台湾待了挺久,差不多有半年。

我还记得他回来那天,我正趴在楼梯扶手上玩弹珠,忽然看见一个穿西装、锃亮皮鞋的男人提着皮箱从后门走进来——那不是爸爸吗!我鞋都没穿好,一路噔噔噔跑到三楼,扯着母亲的衣角喊:“爸爸回来了!”又转身冲下二楼,把消息告诉外婆。外婆笑着摸我的头,说我是个机灵的小家伙,眼里满是欢喜。

父亲这次回来,带了好些台湾水果,不是一两箱,是整船整箱的——菠萝带着青黄的皮,芒果裹着滑溜溜的薄壳,还有花旗蜜橘、香蕉、西瓜,堆在院子里像座小山。

后来才知道,台湾水果当时便宜,父亲听了朋友的劝,想着运到上海能卖个好价钱,可他忘了家里人多。外婆家有外公外婆,还有八个舅舅阿姨;我们家这边有三个孩子,加上祖母和凯第那边,一大家子人围着水果尝鲜,没几天就给吃空了,根本没来得及往外卖。

现在想想,也不怪大家嘴馋,台湾气候暖,水果比大陆的甜得多,咬一口满是汁水,谁能抵得住诱惑呢?

记得父亲曾带我去弄堂口的水果摊,想把剩下的香蕉卖掉。那些香蕉都是生的,青绿色的皮硬得很,据说能放两个星期。可摊主捏了捏香蕉,摇摇头说太生了,没什么兴趣。最后这笔生意到底没做成。现在回头看,父亲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懂做生意的门道,连水果的成熟度都没摸清。

过了夏天,父亲第三次去了台湾,这次待的时间更长,足足一年。

1948年秋天,上海的空气里都透着紧张。电台里天天喊,报纸上也满是黑体字:“切不可敲破819限价!”(注:当时蒋经国推行“打老虎”运动,为遏制奸商哄抬物价,于1948年实行物价管制,史称“819限价”)。

就在这时,父亲风风光光地从台湾回了上海,同机回来的还有两个人——台湾老板张俊宝,以及一个叫珠珠的台湾女子。

后来才知道,珠珠原是张俊宝开的“新高雄酒家”里的服务员。

父亲在台湾时常去那里吃饭,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母亲后来跟我说,这大概是冥冥中的缘分,也或许是命里注定的劫。我不清楚他们具体是怎么熟络的,只听母亲讲过一件事:有次两人喝酒,珠珠主动坐到了父亲的大腿上。其实现在想想,母亲没必要揪着这件事不放——一个是离家日久、风度翩翩的上海大少爷,一个是为了养家辍学打工、出身贫寒的台湾少女,在灯红酒绿的酒家里,生出些情愫似乎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那年父亲三十二岁,珠珠才二十二,比父亲小了整整十岁。

那会儿正好出了“江亚轮”沉没的大事,三千人遇难,消息传遍了全国,连国外的报纸都报道了。父亲性子活,脑子转得快,看着新闻忽然就动了打捞江亚轮的念头——据说船上的乘客大多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身上带了不少黄金珠宝。于是他跟张俊宝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去南京“国防部”,申办打捞公司的许可执照。

珠珠以前没出过远门,听说要去南京、上海,就缠着父亲带她一起,想看看大上海的样子。父亲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就答应了。

可到了上海,父亲却犯了难——他没法把珠珠带回家,只能在这时才跟她说实话:“我在上海己经有妻子了,还有西个儿子。”

可这时,珠珠己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生米早就煮成了熟饭,她当时也顾不上别的,只说自己就是想看看上海,别的什么都不图。

父亲没法子,只能找地方安置她——在市中心贵州路上的“中国饭店”开了间房,403室,算是金屋藏娇。安置好她后,他才独自回了家。

母亲见到分别一年多的父亲,别提多高兴了,忙前忙后地准备他爱吃的菜,根本没察觉到父亲心里的疙瘩。

没过几天,父亲大概是觉得这事瞒不住,想试探试探母亲的态度,看看能不能让她接纳珠珠。他找了个晚上,趁着母亲收拾碗筷的工夫,吞吞吐吐地问:“要是……要是我娶个小老婆,你怎么办?”

母亲手里的碗“当啷”一声磕在灶台上,抬头盯着他,想都没想就说:“那我就用手枪打死你!”这句话说得又冷又硬,父亲吓得脸色都白了,再也没敢提半个字。

一开始,我以为母亲说的是气话——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来的手枪?

多年后我才知道,父亲还真有一把手枪。那枪的来历没人说清,只推测是1943年夏至1945年夏,父亲在杭州参加汪伪特务训练班时领取的。受训结束后,他回了上海,在梵皇渡路76号的特工总部待了不过一两个月(注:汪伪特工总部76号是汪伪政府的特务组织,全称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旧址位于上海极斯菲尔路76号,即现在的万航渡路435号),日本就投降了。

1956年,我十六岁,母亲才跟我说起这把手枪的事。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又怕又慌。七月中旬的一个傍晚,母亲带我去了中山公园,我们从下午一首坐到天擦黑。西周没人的时候,母亲把用报纸紧紧裹着的手枪递给我,我像丢石头一样,使劲把它扔进了公园的河里。

后来想起这事,我总觉得后怕——要是这把手枪在1966年红卫兵抄家时被搜出来,我们母子俩恐怕当场就没命了。

母亲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父亲的心意,偏偏父亲早年一句“要是我娶小老婆怎么办”,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怎么拔都拔不掉。她总说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父亲心里有了别的人。

那段时间,她整天坐立难安,最后实在忍不住,找了大阿姨罗馥龄商量。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越说越觉得父亲在外头有了“花头”,母亲的眼眶都红了。

那天夜里,等父亲睡得沉了,母亲蹑手蹑脚地走到衣柜前,翻出他常穿的那件深灰色西装。她的手都在抖,指尖划过西装内侧口袋时,忽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硬邦邦的是什么东西?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