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86章 自由的风远去（第1页）

《囚徒》的展出，在城市艺术圈内掀起了一阵短暂的、夹杂着猎奇与赞叹的波澜。陈序作为作品中那个被解剖的“原型”，不可避免地承受了一些或明或暗的目光与议论。但他发现自己对此不再像最初那样感到尖锐的羞耻与痛苦。那种被公开处刑后的奇异解脱感，如同一种免疫力，让他能够以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面对这些余波。

他没有再试图联系艾米。那个在展厅里的握手与对视，己经为他们的关系画上了一个无比清晰、也无法逾越的句点。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展览结束后大约一周，陈序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来自艾米。内容很简单，是一个地址，以及一个时间。没有多余的话。

陈序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他依言前往。

地点是那个他们曾一起涂鸦的旧厂房。夕阳的余晖透过破损的窗户，在布满斑斓色彩和锈迹的墙壁上投下长长的、温暖而颓败的光影。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熟悉的颜料和尘埃的味道。

艾米站在那面他们共同完成的大型涂鸦前，背对着他，正在整理一个硕大的、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旅行背包。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工装，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脚边还放着几个捆扎好的纸箱。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夕阳的光勾勒出她的轮廓，脸上带着一种远行前的平静与疏离。

“来了。”她打了个招呼，语气平常得像是在对一个普通朋友。

陈序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目光扫过那个巨大的旅行包，心中己然明了。

“要走了？”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声音有些干涩。

“嗯。”艾米拉上背包最后的拉链，发出清脆的声响，“柏林。有个艺术驻留项目，半年。”

她说完，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正面看向陈序。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怨恨，没有留恋，也没有刻意营造的友好，就像在看一段己经封存归档的历史。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旧厂房里只有风声穿过破窗的呜咽。

“那个作品……”陈序艰难地开口，试图为一切找到一个解释，或者说，一个道歉的契机。

艾米却轻轻打断了他，摇了摇头：“《囚徒》己经完成了。它属于看到它的每一个人，不再单独属于你，或者我。”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些他们一起涂抹上去的色彩和线条，语气变得有些悠远：

“谢谢你，陈序。”

陈序怔住，完全没预料到会听到这句话。

艾米看向他，眼神里有一种澄澈的、近乎残酷的坦诚：

“谢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创作素材。”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一个……像你这样，愿意将整个内心算计过程‘无私奉献’出来，作为艺术批判样本的人。”

这话语像一根针，刺得陈序心脏微微一缩，但他知道，她并非在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她视角中的事实。

然后，艾米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那里面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或许是称之为“温情”的东西，但转瞬即逝。

“也谢谢那些真实的瞬间。”她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飙车时的风，动物园里的铁锈，工作室的焊接火花，还有……那个吻。”

她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闪，坦然得令人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