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随意,仿佛在评价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熊和共心中一动。这孩童果然不简单!“定桩”?他似乎认得这种状态?还提到了“引气入体”?
“小兄弟…这‘定桩’…是何意?”熊和共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每一次说话都牵动气息,带来一阵刺痛。
“还能是啥?”男童撇撇嘴,一副“这都不懂”的表情,“就是你们这些没练过正经引气法门的凡人,或者那些资质差得掉渣、连最低级吐纳术都学不会的家伙,被灵气冲得受不了时,身体本能摆出的‘定身式’呗!靠身体硬扛!笨是笨了点,不过总比经脉爆掉强。”他指了指熊和共的姿势,“你这姿势…嗯,看着有点门道,像山里那些成了精的老熊瞎子打架前的架势,沉倒是够沉,就是太死板,不够活络。”
熊和共默然。自己浸淫二十载、千锤百炼的形意混元桩,在对方口中,竟成了笨人保命的“定身式”,只落得个“像老熊瞎子”的评价。
“这…青禾粥?”熊和共的目光落在那碗碧色粥上。粥液粘稠,里面似乎掺杂着一些细碎的、如同翡翠碎屑般的颗粒,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与微弱的灵气波动。
“对啊,用后山灵田里最次的青禾米熬的,掺了点清心草的嫩芽。”男童拍了拍小胸脯,“放心吧,灵气温和得很,最适合你们这种‘虚不受补’的身体垫肚子。赶紧喝了,凉了效果就差了。”他催促道,随即又补充一句,“哦,对了,喝的时候悠着点,小口小口来,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猛灌!你现在就是个漏勺,吃太快,灵气来不及化开,照样够你受的!”
熊和共看着那碗近在咫尺的青禾粥,腹中确实传来强烈的饥饿感,这饥饿感并非源于肠胃,而是一种源自身体每个细胞的、对能量的极度渴求。但他双手紧贴身体两侧,维持着桩功姿态,根本无法动弹。
男童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怎么?动不了?要我喂你?”
熊和共老脸微热,沉声道:“不敢劳烦。烦请…放在一旁,我稍后自取。”
“切,死要面子活受罪。”男童嗤笑一声,倒也没强求,把树叶碗往木墩里推了推,“随你。不过提醒你,这青禾粥里的灵气可不会等你,放久了就散了,效果大打折扣,跟喝普通米汤没两样。”
熊和共心中一凛。他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灵气氤氲的粥,又感受着体内持续的刺痛与强烈的饥渴感,眼神变得凝重。
必须动!
必须打破这僵持的状态,去获取这能补充自身、缓和痛苦的食物!
维持桩功能缓解痛苦,却也将他死死“钉”在了原地。要想有所行动,就必须暂时收敛桩功,承受那瞬间加剧的灵气冲击!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熊和共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武道之路,从来不是固守一隅!形意十二形,讲究的就是动静结合,生生不息!守,是为了更好地攻!
他猛地一咬牙!
心神骤然从维持桩功的状态中抽离!
嗡——!
就在他心神松懈、桩功“势”场消失的刹那,空气中那温顺了片刻的天地灵气,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猛兽,瞬间变得狂暴无比!比之前更加凶猛地朝着他周身毛孔狂涌而入!
“呃啊——!”
一股远超之前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全身!熊和共眼前一黑,身体剧烈痉挛,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铁钎同时捅入、搅动!新生的丹田气海也剧烈震荡,那条玉色七彩真气长河发出痛苦的哀鸣,几乎要被狂暴的外来灵气冲垮!
千钧一发!
就在剧痛达到顶峰、身体即将失控崩解的瞬间,熊和共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将涣散的心神重新凝聚!丹田龟甲道韵再次显化,强行定住翻腾的真气!
同时,他的身体在剧痛与意志的双重驱动下,做出了一个快如闪电的动作!
不是起身,而是——探臂!
他的右臂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骤然从身侧弹射而出!五指成爪,带着一股凌厉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抓向木墩上那碗青禾粥!整个动作快、准、狠,将形意拳中“鹰捉”的凌厉迅猛发挥到了极致!
就在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树叶碗边缘的刹那,他的身体本能地再次调整!弓背沉肩,足下生根!那刚刚消散的混元桩“势”场,竟在千分之一秒内,随着他抓取的动作,重新凝聚!
噗!
狂暴的灵气冲击再次被这瞬间重聚的“势”场缓冲、引导!虽然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神经,但至少避免了最可怕的经脉崩裂!
熊和共的手指稳稳抓住了树叶碗的边缘,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毕露,微微颤抖着,却坚定无比地将那碗散发着清香的青禾粥,端到了自己面前。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从撤功到剧痛爆发,再到鹰捉取物、瞬间重定桩功,一气呵成!展现了他对自身武道本能近乎完美的掌控力,以及在生死边缘锤炼出的恐怖反应速度!
“咦?”一旁的男童目睹了全过程,原本带着几分戏谑的黑亮大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他歪着头,仔细打量着熊和共那在剧痛中依旧稳如磐石、端着粥碗的手臂,以及那重新稳固下来的奇异桩功姿态,小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和浓浓的兴趣。
“你这‘定桩’…有点意思啊!”男童摸着下巴,像个小大人似的品评道,“撤得快,定得更快!还能一边定着一边抓东西?这手‘鹰爪子’使得…啧啧,比村里张猎户家养的那只扁毛畜生还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