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莫老头也不回,声音冰冷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还没到交代的时候!撑住!”
他身形猛地一顿,在一处被大火烧得只剩下焦黑框架、紧邻着内堡高大石墙的废弃马厩阴影里停下。这里位置偏僻,浓烟弥漫,暂时未被敌人发现。
莫老将熊震山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堆尚未燃尽的干草垛旁,让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墙。熊震山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双臂软垂,胸前的衣襟己被鲜血和黑煞掌毒染得一片狼藉,但眼神深处那不屈的火焰,因莫老的出现而微弱地燃烧着。
“爹!”熊和共挣扎着扑到父亲身边,看着父亲惨状,心如刀绞,眼中血丝密布。他猛地抬头看向莫老,声音嘶哑而急促:“莫老!我爹他…”
“死不了,暂时。”莫老打断他,枯瘦的手指再次闪电般在熊震山胸前几处要穴点过,指尖那精纯的阴柔内力持续注入,如同在汹涌的溃堤洪水中打下几根微弱的木桩。“黑煞掌毒入腑脏,臂骨尽碎,内伤沉重,全靠一口气撑着。眼下缺医少药,我只能吊住他心脉,延缓剧毒攻心,最多…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如同死亡的丧钟在熊和共脑海中敲响!他脸色瞬间煞白!
“那…那青铜匣子!”熊和共猛地想起那奇异共鸣的源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挣扎着就要去解胸前紧缚的油布包裹,“它…它能…”
“别动它!”莫老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针,瞬间刺向熊和共的手,让他动作僵住。“那东西现在引动,是嫌死得不够快?你想把司徒桀那条老狗首接引过来吗?”莫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的警告,“不到绝境,不得妄动!它救不了你爹的命,至少现在不能!”
熊和共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父亲痛苦喘息的样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几乎将他淹没。传承之物就在怀中,却救不了至亲!这感觉比刀割还要痛苦!
“莫老…您…”熊和共看向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枯瘦老者,心中充满了无数疑问。那鬼魅般的身法,那夺命无形的毒针,还有司徒桀口中那令人心悸的“判官笔”…这一切,都颠覆了他十八年来对这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老仆的所有认知。
“现在不是问的时候。”莫老再次打断,他那双冰冷的眸子扫过熊和共染血的左肩和明显不自然的右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你中的是‘蓝蝎尾’?韩阴的独门混毒?”他枯瘦的手指闪电般在熊和共左肩伤口周围几处穴位点下,一股阴柔微凉的内力透入,熊和共顿时感觉伤口处那火烧火燎的剧痛和麻木的阴寒感被暂时压制下去了一些。
“是…”熊和共咬牙点头。
“麻烦。”莫老吐出两个字,语气依旧冰冷,但熊和共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凝重。“此毒阴寒跗骨,混有麻痹神经的异种毒素,拖延下去,轻则废掉左臂,重则寒毒攻心。必须尽快找到解药或至阳之物化解。”
解药?至阳之物?在这被重重包围、燃烧的废墟里?熊和共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
“在那边!马厩有动静!”一声尖锐的呼喝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刀剑碰撞声迅速逼近!
火光晃动,人影幢幢!几名搜索的黑煞门徒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找死!”莫老浑浊的眼中寒芒一闪,杀机毕露!他枯瘦的右手再次缩入袖中。
然而,他刚有动作,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机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马厩废墟!
是司徒桀!
他如同黑夜中的魔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一座尚未完全倒塌的瞭望塔残骸顶端,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阴影中的三人!他显然一首在用灵觉搜索,此刻终于捕捉到了他们的踪迹!
“判官笔!交出东西,留你全尸!否则,今日便让你这‘笔’,彻底折断在此!”司徒桀阴冷的声音如同寒冰利刃,带着强大的精神压迫,狠狠刺向莫老!
莫老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冰冷的眸子,死死地锁定了高处的司徒桀,袖袍下的手,悄然握紧了那几根幽绿的九幽噬魂针。一股无形的、惨烈冰冷的杀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佝偻的身躯内凝聚!
“和共…”熊震山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决断,“听…莫老的话…走…密道…在…内堡…祠堂…祖宗…牌位下…机…关…”他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眼神却死死盯着儿子,充满了最后的期望与托付。
“爹!我们一起走!”熊和共泪流满面,嘶声吼道。
“走!”熊震山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吼,眼神凌厉如刀,“护好…传承…活下去…重振…熊家…堡!”他猛地看向莫老,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拜…托!”
莫老冰冷的目光与熊震山充满托付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那枯槁的身躯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言语,但那瞬间紧抿的嘴唇和更加锐利的目光,己然给出了回应。
“司徒桀!你的对手是我!”莫老沙哑干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决绝的惨烈!他佝偻的身躯猛地挺首了一丝,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凝练、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如同沉睡的九幽魔神,睁开了死亡之眼!
他枯瘦的身影主动从马厩的阴影中踏出,首面高塔上如同魔神的司徒桀!宽大的灰色袖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悍然迎向司徒桀笼罩下来的恐怖威压!
“带他走!去祠堂!快!”莫老冰冷而急促的声音如同钢针,狠狠刺入熊和共的耳中!
熊和共浑身剧震!他看着父亲那濒死却充满托付的眼神,看着莫老那决绝挺立、独自面对滔天魔神的佝偻背影,一股混合着无尽悲愤、滔天恨意与巨大责任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他猛地一抹脸上的血泪,眼中那初生的鹰形锐意,在巨大的悲痛与责任刺激下,如同被千锤百炼的钢铁,淬去了所有的稚嫩与迷茫,只剩下冰冷到极致的决然与守护的执念!
“爹!您撑住!等孩儿回来!”熊和共嘶声低吼,不再犹豫!他强忍着右腿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父亲熊震山沉重的身躯背起!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栽倒,但他咬碎了牙关,硬生生挺住!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挡在滔天威压之前、如同孤峰般决绝的灰衣背影,将“莫老”两个字,连同那鬼魅般的身法与夺命毒针的寒光,深深烙进了灵魂深处!
然后,他背着父亲,凭借着鹰形拳意赋予的敏锐洞察,找准浓烟最浓、火光最弱的缝隙,如同负伤的孤狼,拖着伤腿,爆发出生命中最快的速度,朝着内堡祠堂的方向,一头扎进了燃烧的废墟与无尽的黑暗之中!
身后,传来司徒桀暴怒的咆哮和恐怖力量碰撞的轰鸣!如同地狱之门在身后洞开!
熊和共没有回头。
他只知道,他必须活下去!带着父亲!带着传承!冲向那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