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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铁账无隙探爪牙暖阁暗语藏锋芒(第1页)

孙德海果然将第一把火,烧在了最不易察觉却又往往蕴含最多隐秘的领域——账目。他以“奉旨犒军,需核查朝廷赏银用度明细,确保钱粮尽数用于边军,以复圣听”为名,义正辞严地要求调阅北安道近半年来的全部府库收支账册。一声令下,临川城那小小的户房顷刻间人仰马翻,书吏们跑断了腿,一摞摞厚重如砖、散发着陈年墨迹和纸张混合气味的账本被小心翼翼地抬起,源源不断地送入孙德海临时下榻的、防卫森严的官驿院落。

驿馆最好的一间上房内,银丝炭在精雕的黄铜炭盆里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将房间烘得暖意融融,与外间的天寒地冻恍若两个世界。孙德海带来的几位从户部借调来的老账房,个个戴着价值不菲的水晶磨片眼镜,眉头紧锁,枯瘦的手指在光滑的算盘珠子上飞快地拨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如同骤雨打芭蕉。他们的眼睛如同最贪婪的鹰隼,死死盯住账册上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蚁群般的数字,试图从字里行间、从收支平衡的细微之处,找出任何一点可能存在的纰漏——或许是巧立名目的贪墨,或许是移东补西的挪用,或许是账实不符的漏洞,甚至是刻意做平的亏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将成为他攻讦安王、向其发难的致命利器。

然而,一连数日废寝忘食的核查,结果却让这些经验老道的账房先生们倍感无力,乃至心生寒意。北安道的府库账目,清晰、严谨、规范得令人发指,甚至到了某种艺术的程度。每一项收入的来源,无论是盐铁司的专项税银、各城门的商税、格物院流出技术的“专利费”、还是屯田收取的田租,都标注得明明白白,数目精确到文,时间、经手人、入库凭证号一应俱全。而每一项支出,无论是数万大军的军饷粮秣、各级官吏的俸禄、各项工程的物料采购款、还是赈济流民的大笔开支,后面都附着详细的记录清单和至少三名以上经手人的签名画押,流程完整,环环相扣。更让他们感到惊异甚至无从下手的是,这套账目采用的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记账格式,由苏婉结合现代复式记账法理念改良的雏形,借贷分明,逐笔对应,平衡关系一目了然,逻辑严密得几乎无懈可击。甚至连采购一根铁钉、一束麻绳这种微不足道的开销,后面都附着仓库的入库单据和采购人的条子,有据可查,有迹可循。

“公…公公…”一个年纪最大、眼镜片最厚的账房先生,颤巍巍地摘下眼镜,用袖口擦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声音干涩地低声向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孙德海禀报,“这…这北安道的账…实在是太…太干净了。干净得…简首不像边陲之地的账目,倒比户部存档的历年清账还要清晰规整几分。属下等…实在…实在查不出任何明显疏漏。”

孙德海猛地睁开细长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厉色,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干净?放屁!偌大一个北安道,养着数万能战之兵,搞了那么多筑城、修渠、开荒的大工程,每日里银钱流水般进出,怎么可能一点错处都没有?滴水不漏?除非他是圣人!”他声音尖利起来,带着压抑的怒火,“肯定是做了手脚!而且是极高明的手脚!给我继续查!往死里查!尤其是那些大额军械采购、工程款项支出,逐项比对市价!还有他们那个什么‘专利费’,来路是否正当?有无私下交易?有没有落入私人囊中?咱家就不信,挖不出一点泥来!”

账房们面面相觑,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违逆,只得硬着头皮,重新埋首于那如山如海的账册之中,瞪大眼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着检查。然而,结果依旧令人沮丧。所有采购价格,或许因为北安道大量采购而享有批量的优惠,但绝对处于完全合理的市场范畴之内,甚至有些物料因首接与产地合作,价格比京城市价还要低廉不少。而所谓的“专利费”,其收取方、分配方式、各方比例,都有着白纸黑字、条款清晰的正规契约作为支撑,账目上只是依约执行,每一文钱的流向都清清楚楚。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在徒劳地捶打一块浑然天成、毫无缝隙的千锻精铁,不仅找不到突破口,反而震得自己手臂发麻,心头发寒。

而此刻,与驿馆紧张压抑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安王府书房内的景象。这里同样温暖如春,甚至更添几分静谧。苏婉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身姿挺拔,神情专注而从容。她的面前,同样摊开着一套与驿馆内一模一样的账册副本。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却异常稳定,在一架小巧玲珑、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黄铜算盘上飞快地跳动拨动,算珠碰撞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如同珠落玉盘,与她平稳的呼吸相应和,竟透出一种奇特的韵律感。萧绝则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就着明亮的烛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柄乌沉沉、泛着冰冷死亡气息的三棱军刺,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墨香和一丝极微弱的保养油的味道。

“殿下,苏总管。”老秦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声音压得极低,“孙少监带来的那几位账房先生,还在驿馆里和那些数字较劲呢,看情形,己是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了。”

“让他们慢慢查。”苏婉闻言,头也未抬,目光依旧流连在账册的数字之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所有的原始底单、往来契约、仓库入库记录、人员薪俸发放明细,我都己吩咐人整理妥当,单独存放。他们若对任何一笔账目存疑,要求核对原始凭证,随时可以提供,务必做到有求必应,‘配合’到底。”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蕴含着极强的自信。这些账目如同她精心哺育的孩子,每一笔都经由她手或她制定的严苛流程流出,清晰、规范、禁得起世间最严苛的推敲和审视。这是属于她的无声战场,她绝不容许出现任何疏漏,更不容许任何人借此玷污萧绝和北安道的声誉。

萧绝抬起眼,目光掠过苏婉专注而沉静的侧脸。跳跃的烛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挺翘的鼻梁下,唇瓣微微抿起,透着一股执拗的韧劲和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感。他心中微微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划过,仿佛窗外凛冽的寒风都被隔绝在这片宁静之外。他仔细地将擦拭得寒光凛冽的三棱军刺收回特制的皮鞘,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孙德海在账目上查不出任何想要的东西,注定徒劳无功。他绝不会甘心,必定会转变方向,从别处着手。沈家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动静?”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

老秦微微躬身,回道:“回殿下,沈万山自孙德海抵达后,便对外称感染风寒,病势沉重,闭门谢客,谁也不见。沈玉颜小姐倒是依旧每日前往安记布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后院工房里,埋头钻研那些木棉絮绒,偶尔…会以请教织机改良为名,去向格物院的几位老工匠询问一些机械传动的问题,接触都在明处,并无异常私下往来。只是…”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孙德海前日午后‘偶然’在布行前街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沈小姐,驻足交谈了片刻,言语间似乎对沈小姐的才貌颇为‘赞赏’。”

萧绝眼中倏地掠过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寒芒,随即隐没在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快得让人无法捕捉。“知道了。”他语气不变,“继续看好他们。尤其是那位孙少监,他本人,他带来的人,还有所有试图接近他们的人,一举一动,都给本王盯死了,一个都不要漏掉。”

正如萧绝所预料的那般,在账目上碰了一鼻子灰后,孙德海果然迅速转变了策略。他不再枯坐驿馆查账,而是开始以“体察边塞官员辛劳”、“联络情谊”为名,频繁设宴,邀请北安道的一些中高层官员和将领赴宴。宴席设在临川城最好的酒楼,美酒佳肴,歌舞助兴,极尽奢华。席间,孙德海言语热络,笑容可掬,时而感慨边塞清苦,时而吹嘘京中繁华,言语间充满了各种暗示与试探,旁敲侧击地许以高官厚禄、京城肥缺,试图拉拢分化,在萧绝这块铁板上撬开一丝缝隙。

然而,北安道上下早己被萧绝通过雷霆手段、利益共享以及共同的危机感,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核心层的官员将领更是深知自身前途早己与安王殿下牢牢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面对孙德海抛出的诱饵,这些在边塞血火中锤炼出来的汉子,要么憨厚地装傻充愣,只顾埋头吃喝;要么虚与委蛇,嘴上说着“多谢公公美意”、“容后再议”,转身便将宴席上的一切原封不动地报到萧绝那里。一连数日,孙德海费尽心思,赔上笑脸,耗损钱钞,竟无一人真正表现出投靠之意,甚至连一点有价值的情报都未能套出。

孙德海屡屡碰壁,心中积压的焦躁、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愈演愈烈。这一日晚宴后,他借着几分酒意,脸上泛着油光,对亲自前来、却滴酒未沾只是作陪的萧绝长叹一声,故作推心置腹状:“安王殿下麾下,真是…真是人才济济,忠勇可嘉,纲纪严明啊。实在是令咱家佩服,佩服!”他话锋一转,那双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语气也变得暧昧不清,“尤其是那位苏婉苏总管,啧啧,真乃女中豪杰,一介女流,竟能将王府乃至北安道如此繁杂巨硕的事务,打理得这般井井有条,滴水不漏,真是令人惊叹…不知苏总管…如此才貌双全,可曾…许配了人家?”他终于按捺不住,将试探的爪牙,小心翼翼地伸向了萧绝身边最得力的臂助,也是他隐约察觉到的、可能存在的软肋。

萧绝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孙德海。那目光深沉如古井寒潭,无波无澜,却让酒意上头的孙德海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酒瞬间醒了一大半。“劳孙少监挂心了。”萧绝的声音淡漠如水,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冰冷的警告,“苏婉是本王的总管,只负责处理王府及北安道公务。她的私事,不劳外人费心。”

孙德海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更深的干笑,连忙掩饰般地端起酒杯:“是是是,是咱家多嘴了,唐突了,唐突了…自罚一杯,自罚一杯…”他仰头将杯中残酒饮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泛起的那丝惊悸和更加确定的猜测——这个苏婉,恐怕远不止是总管那么简单,她极有可能是李琛极大的一个逆鳞和软肋。

寒冬的夜晚格外漫长冰冷。驿馆内,孙德海独自一人对着跳跃不定、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的烛火,脸色阴晴变幻,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明察账目,一无所获;暗访拉拢,全部碰壁。难道他就要这样灰头土脸、毫无建树地回京复命?想到刘瑾那张阴鸷的脸和幕后之人可能露出的失望神情,以及随之而来的可怕后果,孙德海就感到一阵彻骨的恐惧。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绝不能空手而归!既然找不到现成的错处…那能不能…人为地制造出一些错处?一个阴毒而冒险的计划,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开始在他焦灼的心底慢慢浮现,扭曲成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豁出一切的狠厉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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