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40章 封赏与抉择凤影渐清（第1页）

临川大捷的余波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不断扩散。朝堂之上，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狂喜之后，迅速陷入了复杂的暗流涌动。皇帝的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至深夜。

十日后，一队打着明黄龙旗的钦差仪仗，在数百名禁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满目疮痍却焕发着勃勃生机的临川城。为首的钦差，正是兵部侍郎王焕，一个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的中年文官，据传与皇后沈家走得颇近。

安王府正厅，香案高设。王焕展开明黄色的圣旨，用抑扬顿挫的官音宣读：

“…咨尔安王李琛，天潢贵胄，忠勇性成…值北狄猖獗，犯我边陲，尔临危受命，亲冒矢石，运筹帷幄…于临川城下，以寡击众，摧锋破锐，阵斩敌酋赤那，溃敌数万…扬我国威，保境安民，功莫大焉！…特加封食邑三千户，赐金万两，帛千匹…着即扩编王府卫队至三千员额…擢升权知北安道军政事，总摄云州北境临川、武安、朔风、怀远西县之军、政、财权…望尔恪尽职守，绥靖地方，不负朕望…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厅内一片寂静。这封赏不可谓不厚重！加封食邑、金银财帛是常态，允许扩编卫队至三千人，等于变相承认了萧绝麾下淬锋营和潜龙卫的合法性。而“权知北安道军政事”这个头衔，更是赋予了萧绝对云州北部西县的绝对控制权，俨然一方诸侯！

王焕合上圣旨，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安王殿下，陛下对您可是寄予厚望啊。北地边陲，今后就仰仗殿下您了。”他目光扫过萧绝身后肃立的张诚、柱子、老秦等人，尤其是在气质沉稳、眼神锐利的苏婉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萧绝神色平静地接过圣旨，仿佛接过的不是泼天富贵和权力，而是一份寻常公文。“臣，李琛，谢陛下隆恩。定当鞠躬尽瘁，守土安民。”他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波澜。这封赏背后是安抚，更是试探和枷锁。皇帝和朝堂诸公的眼睛，从此将死死盯住这北安道。

封赏仪式刚结束，门房来报：云州大布商沈万山携女沈玉颜求见。

沈万山依旧是那副富态圆滑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敬畏和热切。沈玉颜则精心装扮过，一身鹅黄襦裙，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看向萧绝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仰慕和好奇。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临川大捷，威震北狄，实乃我大夏之幸，北地百姓之福啊！”沈万山一进门就长揖到地，姿态放得极低，“草民闻听喜讯，不胜欢欣，特备粮草五百石，上等药材十车，精织棉布两百匹，以资军用，聊表寸心！”这份“贺礼”价值不菲，且正中战后重建所需。

“沈员外有心了。”萧绝微微颔首。

沈万山趁热打铁：“殿下，小女玉颜对殿下之文韬武略，仰慕不己。听闻殿下麾下苏总管商务繁忙，小女不才，于商事也略通一二，愿留在北安道，在苏总管身边学习一二，略尽绵薄之力，也为殿下分忧。”他话虽说得委婉，但联姻之意，昭然若揭。

沈玉颜适时地上前一步，盈盈一礼，声音清脆悦耳：“玉颜仰慕殿下威仪，更钦佩殿下以工兴商、专利利民的远见卓识。愿效犬马之劳，还请殿下与苏姐姐不吝赐教。”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萧绝，又带着一丝矜持的微笑看向苏婉，那声“苏姐姐”叫得格外亲热。

侍立在萧绝身侧的苏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呼吸微微一窒。她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平静，但指尖却悄悄掐进了掌心。沈玉颜的美貌、家世、才情…无一不是巨大的压力。她下意识地看向萧绝的侧脸。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萧绝身上。

萧绝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沈万山充满期待的脸，扫过沈玉颜炽热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身边那个努力挺首脊背、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脆弱的身影上。

他朗声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本王能得此胜，非一人之功。赖将士用命，浴血沙场；赖百姓同心，共御外侮；更赖…”他微微侧身，目光坚定而温柔地看向苏婉，“更赖苏总管苏婉，于危难之际，执掌后勤，安定民心，抚恤伤员，保障军需无虞！更于城破在即之时，亲率妇孺，临危不惧，执戈上阵，力挽狂澜！其功勋，其忠勇，其才德，于本王，于北安道军民，不可或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电，环视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值此百废待兴、强敌环伺之际，本王所思所虑，唯有励精图治，保境安民，不负陛下所托，不负北地百姓所望！儿女私情，非本王此时所虑！”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沈玉颜，语气缓和但依旧坚决：“沈小姐才貌双全，于商事确有见地。安记布行正值用人之际，沈小姐若愿施展才华，本王欢迎之至，自当量才擢用，委以重任。至于其他，沈员外不必再提。”

一席话，掷地有声！既当众高度肯定了苏婉不可替代的功绩和地位，彻底堵死了沈家联姻的试探，又给了沈家一个体面合作的台阶，展现了一位强势藩王的决断和驭下之道。

苏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心中所有的酸涩和不安，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她努力挺首腰背，迎着萧绝投来的、充满肯定和温情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一刻，所有的付出和艰辛，都值了。

沈玉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眼中闪过一丝难堪和失落，但很快被她用大家闺秀的涵养掩饰过去，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沈万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对萧绝强势手腕的忌惮，连忙躬身：“殿下所言极是！是草民唐突了！玉颜能得殿下赏识，入布行历练，是她的福分！”

一旁的钦差王焕，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波澜起伏。安王李琛的强势、对那个侍女出身的总管非同寻常的维护、沈家的反应、这北安道蓬勃却带着铁血气息的生机…还有云州赵元吉那封语焉不详却充满恶意的密报…这一切都像一幅复杂的拼图，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他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掩去眼底的精光。京城的风，要变向了。他需要好好想想，这封密奏，该如何下笔。研磨朱砂的墨锭，在他指间无声地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