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147章 新政之艰之一 田亩里的风波（第1页）

开元王朝的疆域在战火与谈判中逐渐稳固，西海虽未完全靖平，但主要的、迫在眉睫的军事威胁己逐一被拔除或压制。萧绝与苏婉得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那远比征战更加复杂、更加考验智慧的领域——内政治理，推行新政。

御书房内，灯火常常彻夜不熄。桌案上堆积如山的，不再是军事舆图和敌情奏报，而是来自全国各州县的民政文书、户籍黄册、赋税记录以及各式各样的新政推行草案。

萧绝与苏婉并坐于案前，时而低声讨论，时而凝神批阅。他们的目标清晰而明确：要彻底革除前朝积弊，打造一个强盛、富足、百姓安居乐业的新朝。而这一切的基础，在于土地与赋税。

“前朝之亡，根子在土地兼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朝廷税赋沉重，却皆由贫苦百姓承担，豪门大户往往利用特权，隐匿田产，逃避税赋。此乃痼疾，必须根除！”萧绝指着户部呈上的、依然问题重重的鱼鳞图册，语气斩钉截铁。

苏婉凝眉细看账册，轻声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妾查阅旧档，发现许多州府，上报耕地数目与实际情况相差甚远，瞒报漏报者众。且税收名目繁多，胥吏层层盘剥，百姓苦不堪言。新政当从清丈田亩、简化税制入手。”

经过连日商议，并与王焕等内阁大臣反复推敲，一套划时代的改革方案逐渐成形。

第一，推行“摊丁入亩”。将以往按人头征收的丁银（人头税），摊入田亩之中，与土地税一并征收。拥有土地越多，则纳税越多。无地或少地的农民，负担将大大减轻。

第二，试行“一条鞭法”。将原本繁杂的田赋、徭役、杂税等项，合并折成银两，统一征收，简化流程，减少胥吏上下其手的机会。

第三，也是最为关键和艰难的一步——重新清丈全国田亩，绘制新的、准确的鱼鳞图册，彻底摸清帝国真正的家底，让那些被隐匿的土地无所遁形。

新政的诏令和实施细则，以皇帝谕旨和内阁行文的方式，迅速下发至各州县，并选定京畿地区、河东、江南等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区域，率先试点。

诏令一出，天下震动。贫苦农民和自耕农欢欣鼓舞，看到了减轻负担的希望。而另一边，暗流骤然汹涌。

京畿，宛平县。这里土地肥沃，勋贵、官僚、豪强地主云集，土地兼并问题尤为严重。

县衙之内，新任的县令李正清（由北安道调任的干吏）正对着几份地契和旧图册发愁。陛下推行新政的旨意很清楚，但执行起来，却寸步难行。

“大人！”县丞哭丧着脸跑来，“不好了！王家庄、李家庄那几位员外，联合了十几家乡绅，把他们家的佃户和家丁都鼓动起来了，堵在县衙门口，说…说朝廷的新政是盘剥百姓，要让咱们交出丈量的弓尺和账册！”

李正清脸色一沉，快步走到衙门口。只见外面黑压压围了数百人，前面是几个衣着光鲜、面带冷笑的乡绅员外，后面则是许多面带惶恐、或被煽动得情绪激动的佃户和百姓，手里拿着锄头木棍，嚷嚷着：

“朝廷加了新税！是不让我们活了！”“清丈田亩？就是想多收我们的税！”“交出弓尺！不准量我们的地！”

几个试图维持秩序的衙役被推搡得东倒西歪。

李正清认得为首的那人，是本地最大的地主王百万，其族中有人在朝中为官，素来横行乡里。“王员外！”李正清强压怒火，高声道，“陛下新政，乃是为减轻贫苦百姓负担，‘摊丁入亩’，有田者纳税，无田者减负，此乃仁政！尔等聚众闹事，阻挠朝廷法令，该当何罪？！”

王百万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李县令，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守法良民，自然是拥护朝廷的。只是这新税之法，下面的人听不懂啊，他们就怕加了负担。再说，这田亩历年如此，为何突然要重丈？岂不是劳民伤财？我看，定是朝中出了奸臣，蒙蔽圣听，想出这等与民争利的法子！”

他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将朝廷仁政说成盘剥，将清丈田亩说成扰民，轻易就煽动起了不明真相百姓的情绪。

“对！定是奸臣蒙蔽圣上！”“不准量地！”人群的情绪更加激动，开始冲击衙役的防线。

李正清又气又急，若强行弹压，必生流血冲突，正中这些豪强下怀，坐实朝廷“暴政”之名。若不弹压，新政第一步就要夭折在此！

类似的场景，在几个试点州县不同程度地上演着。豪强地主们或明或暗地抵制，或煽动民众，或贿赂胥吏篡改数据，或利用朝中的关系施压，千方百计地阻挠清丈田亩和新税法的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