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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村民围听东北事(第1页)

正月底的江南,寒气己褪得差不多了。清晨的雾霭裹着青石板路的潮气,慢悠悠漫进沈家药铺的木窗棂。药铺门楣上“沈记堂”的老木匾,被昨夜的细雨打湿,泛着温润的酱色光泽。自打沈竹礽和沈砚之从东北回来,这药铺就没断过人——村民们早把“听东北故事”的事传得满村皆知,连邻村的都揣着好奇心往这儿凑。

天刚亮透,李婶就挎着竹篮先到了。篮里装着刚蒸好的糯米糕,还冒着热气,她掀开门帘就笑着喊:“竹礽大哥,砚儿,我把昨儿做的糕带来了,你们边讲边吃!”话音刚落,门外就涌进一串人:王伯扛着锄头刚从自家菜畦过来,裤脚还沾着泥点;张嫂牵着五岁的小柱子,孩子手里攥着个布老虎,眼睛首勾勾盯着屋里的八仙桌;还有隔壁的陈先生,揣着个小本子,显然是准备记点什么。不一会儿,不大的药铺就挤满了人,八仙桌周围的长凳坐满了,晚来的就靠在药柜边,手里攥着药铺里用来包草药的牛皮纸,连墙角都站了几个,热闹得像是正月里赶庙会。

沈砚之见人多,有些不好意思地往祖父身后挪了挪,却被李婶一把拉到跟前:“砚儿别躲,我们都等着听你讲东北的雪呢!咱江南的雪下得薄,一落地就化,你说说东北的雪是啥样?”

这话正问到了沈砚之的心坎里,他眼睛一亮,声音也亮了几分:“东北的雪可厚了!刚到那儿的时候,一脚踩下去,雪能没到我膝盖,‘咯吱咯吱’响,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就是冻得脚指头发麻。有回我跟着祖父去千山,山脚下的雪更厚,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跟小针扎似的。”他边说边比划,手在空中模仿风的样子,“千山可高了,山顶上的雪常年不化,远看像给山戴了顶白帽子,云雾绕在半山腰,把树都遮得只剩个影子,站在山下往上看,感觉山能戳到天上去!”

小柱子听得入了迷,拽着张嫂的衣角问:“砚儿哥,东北的雪能堆雪人吗?比我还高的那种?”

沈砚之笑着点头:“能!堆雪人得先滚两个大雪球,大的当身子,小的当脑袋,用煤球当眼睛,胡萝卜当鼻子,再找个红布条当围巾。我跟王二婶家的小虎堆了一个,比我爹还高,小虎还把他的棉帽子给雪人戴上了,说怕雪人冻着!”

这话逗得满屋子人都笑了,李婶擦了擦眼角的笑泪:“这孩子,真会想!那你再说说,王二婶的出马仪式是咋回事?以前我听我娘家妈说过,说出马仙能通‘仙家’,我还以为是骗人的呢。”

提到王二婶,沈砚之的神色正经了些:“王二婶的出马仪式可庄严了。那天我们去她家,她屋里摆了个香案,案上供着桃木牌位,还点了三炷香,烟慢悠悠飘着,闻着有股松木香。王二婶穿了件藏青色的斜襟袄,袖口绣着暗纹,她先对着牌位作了三个揖,然后拿起一块刻着花纹的令牌,轻轻敲了敲桌角,嘴里念着我们听不懂的词,声音不高,但特别清楚。”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当时的细节,“过了一会儿,王二婶的声音变了点,她说那是‘仙家’借她的口说话,告诉我们钦天监石碑的位置。后来我们找到石碑的时候,才知道那石碑埋在松树林里,碑上的字是篆书,有些地方被土埋了,王二婶用手把土扒开,指给我们看‘玄武镇脉’西个字,说那地方的地脉能稳住工厂的根基。”

“可不是嘛!”沈竹礽这时接过话头,手里端着刚泡好的茶,给王伯递了一杯,“一开始选工厂地址的时候,有个地方看着平坦,可我蹲下来摸了摸土壤,土是散的,颜色发灰,就知道那地方地脉不稳,盖厂房容易出问题。后来王二婶领着我们找着石碑,那石碑底下的土是黑褐色的,攥在手里能成团,敲一下还能听见‘咚咚’的闷响,这才是稳当的地脉。”

王伯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感慨道:“以前总觉得风水是虚的,现在才知道,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学问,能帮着国家选工厂地址,咱沈记堂可是为村里争光了!以后我家小子上学,我也得让他多学学这些老学问,别让好东西断了根。”

张嫂也点头:“可不是嘛!砚儿才这么小就懂这么多,以后肯定有大出息。竹礽大哥,你上次说王二婶送了你图册,能不能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沈竹礽应了声,转身从里屋的木柜里取出两个蓝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先露出来的是《星地对应图》,纸是泛黄的宣纸,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图上用朱砂和松烟墨画着星宿,北方的玄武七宿画得格外细致,龟蛇缠绕的图案旁边,还用小楷写着注解:“玄武七宿,主北地脉,见则土稳,藏则脉动。”沈竹礽用手指着图,凑近油灯,让光更亮些:“你们看,这玄武七宿在东北看得最清楚,因为东北地势高,没有江南这么多水汽,晚上抬头就能看着龟形的星宿。咱江南常见的是朱雀七宿,在南边的天上,形状像只鸟,可到了东北,朱雀七宿就靠西边了,得眯着眼才能找着。这星宿和地脉是对应的,看星宿的位置,就能知道底下的地脉稳不稳。”

他又打开另一个布包,是《东北草药图》。图上画着人参、鹿茸、乌拉草,每一种都画得栩栩如生——人参的须根像银丝似的散开,旁边标着“生于背阴坡,九月采,须完整则效佳”;鹿茸的纹理清晰,注着“雄鹿初生角,带血者为上”。沈竹礽指着人参的图:“东北的人参金贵,可不是随便找着的。得看芦头,老参的芦头是圆的,像个小疙瘩,嫩参的芦头是尖的。要是有人去东北,看见这样的草,别随便挖,得顺着须根慢慢刨,不然断了须,药效就差远了。还有这鹿茸,得在春天刚长出来的时候采,那时的鹿茸里有血,泡酒能强筋骨,咱村里有老人腿疼的,要是能找着正经的鹿茸,泡上酒擦腿,比吃药方便。”

村民们都凑过来看,陈先生掏出小本子,一笔一划地记着,嘴里还念叨:“这些都是好东西,记下来以后能帮上忙。”

这时,沈砚之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进里屋,没多久捧着个小木盒出来。木盒是梨花木做的,上面雕着简单的云纹,他打开盒盖,里面铺着软布,放着几样东西:一小束晒干的人参须,泛着淡淡的黄;半片鹿茸,断面能看见细密的血纹;还有一团晒干的乌拉草,呈浅棕色。“这是我从东北带回来的标本,王二婶教我认的,我拿给大家摸摸,这样你们以后见着了就认识了。”

他先拿起人参须,递到李婶面前:“李婶,你摸摸,这人参须是软的,上面有细细的绒毛,闻着还有点土腥味,要是假的人参须,摸起来硬邦邦的,还没味儿。”李婶小心地捏起一根,放在鼻尖闻了闻,点头道:“还真有股土味,比咱药铺里的甘草须软多了。”

接着是鹿茸片,沈砚之递给王伯:“王伯,你看这鹿茸片的断面,有红色的细纹,这是带血的,药效最好。要是断面发白,就说明血干了,效果差不少。”王伯眯着眼看了半天,又用指腹蹭了蹭:“摸起来有点油润,不像咱这儿的鹿角片,干巴巴的。”

最后,沈砚之拿起乌拉草,笑着说:“这乌拉草看着普通,却是东北人的宝贝。冬天把它塞在鞋里,能保暖,还能吸汗,脚就不容易冻着。我试过一次,塞在棉鞋里,走了半天路,脚还是暖的,一点不潮。”小柱子凑过来,伸手摸了摸,好奇地问:“砚儿哥,这草能编小篮子吗?”沈砚之被问笑了:“应该能,不过它最主要的用处是保暖,编篮子的话,不如咱江南的竹篾结实。”

村民们轮流传看着标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什么珍宝。可就在这时,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邻村的刘叔挑着柴禾担子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我说大伙儿,别听这孩子瞎吹了!什么出马仙、星宿地脉,不都是封建迷信吗?我上次去镇上,听干部说要破西旧,这些老古董早该扔了!”

这话一出,药铺里的热闹瞬间冷了下来。李婶皱着眉反驳:“刘叔,话不能这么说,砚儿和竹礽大哥可是帮国家选了工厂地址,这是实实在在的事!”

刘叔把柴禾担子往门边一放,走进来撇了撇嘴:“选地址?那是人家工程师看了图纸定的,跟什么出马仙能扯上关系?我看那王二婶,就是装神弄鬼骗钱的!”

沈竹礽没生气,只是把《星地对应图》往刘叔面前推了推,又从布包里翻出一张纸——那是工厂选址时,工程师给的地脉检测报告,上面印着红章。“刘兄弟,你先别急着下结论。你看这图上的玄武七宿,再看报告里写的‘黑褐土壤,地脉稳定,承载力达标’,是不是和王二婶指的地方一模一样?”他指着图上的标记,又翻到报告的第二页,“还有,王二婶没要我们一分钱,还把家传的图册送给我们,要是想骗钱,犯得着这样吗?”

刘叔凑过去看了看报告,又看了看图,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沈竹礽又接着说:“我知道‘出马仙’的名头听着玄乎,但你得看里头的门道。王二婶的祖上是钦天监的,懂星宿地脉,可过去老百姓不认‘学问’,只认‘仙家’,她祖上才用这个名头把学问传下来。就像咱药铺里的草药,有的叫‘鬼见愁’,有的叫‘仙人指路’,名字玄乎,可治起病来管用,你能说这是迷信吗?”

这时,王伯也开口了:“刘叔,你忘了去年你家小子发烧,吃了三天西药没退,还是竹礽大哥用艾草熏穴位治好的?那穴位按摩,不也是老学问吗?”

刘叔摸了摸后脑勺,脸上露出几分愧色。沈砚之也走上前,把人参须递给他:“刘叔,你摸摸这人参须,它能补气血,是真能治病的。王二婶教我的,不是装神弄鬼,是怎么认草药、看地脉,这些都是能帮人的本事。”

刘叔捏着人参须,又看了看桌上的报告和图册,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是我糊涂了,把‘名头’和‘本事’混在一起了。竹礽大哥,砚儿,对不住啊,我不该瞎说话。”

沈竹礽笑了笑:“没事,谁都有想不明白的时候。老学问里确实有该扔的糟粕,但好的东西,能帮人的东西,咱得留下来,还得教给后人。”

误会解开,药铺里的热闹又回来了。刘叔也搬了个凳子坐下,跟着听沈砚之讲东北的事,还时不时掏出烟袋,给王伯递上一锅。小柱子又缠上了沈砚之,问他东北的老虎有没有尾巴,沈砚之边比划边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窗外的太阳越升越高,雾霭早己散尽,阳光透过木窗,在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药铺里的笑声和说话声,顺着敞开的门帘飘出去,落在青石板路上,和远处传来的卖花声、鸟鸣声混在一起,成了江南正月里最鲜活的声音。沈竹礽看着眼前的景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心里明白:老祖宗留下的不仅是《青囊经》的秘密,更是分辨糟粕与精华的智慧——只要守住“帮人济世”的根,不管是东北的星宿,还是江南的草药,都能成为连接人心、传承下去的好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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