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8章 KTV风云（第1页）

包间里灯光被调得柔软而危险，吊灯下的水晶像水母的眼睛，忽闪忽闪。那一层的走廊铺着深蓝色地毯，脚步声被吞掉，只有门把手偶尔吱嘎作响，像在提醒人这里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今晚是周末，夜宴的几间高档包间都坐满了，门口的服务铃像心跳，一首在敲。

宁北跟着二狗、铁柱从后厅挤进来，三个人换了干净的T恤，面上露着刚才巷口赢来的血色。二狗甩手把一块手帕往嘴里擦，像没事儿人；铁柱肩上一抖，衬衫上还是隐约印着一圈汗。小雅在迎宾台对他们眨眨眼，递来一杯热茶，茶杯边缘沾了她的指纹，热气带着淡淡奶香。她眼里有点儿担心，但嘴里还是笑着：“你们今儿晚别太招摇，黑狼他……他在看着。”

“看着就看着，谁怕谁。”宁北回她一句，嗓门里拉着点儿东北腔，但笑意里有分量。实话是，他心里并不完全坦然——黑狼那辆车、那车厢里的烟味、那一沓钱，都像一根钉子，钉在他未来的门框上。

六号包间今晚来的是一家公司的项目组，里头两个中年男人把包间当成战场，谈着合作的条款，话语里充满斤两。桌上摆着两瓶贴着名牌标签的白酒，瓶身边角的标签在灯光下反出金属光，杯沿上还挂着几颗雾状的酒珠。小姐们像花瓶一样站在一旁，笑容职业，指甲敲击高跟鞋的声音精确得像时钟。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六号包间门口，服务铃连续响了三下，敲得急促。一个迎宾姑娘慌忙走来，面色发白，嘴里嘟囔着：“六号客人说有人在门外拍视频，说是有人要偷拍小姐的私生活，客人不乐意了。”她的手指颤抖着，指甲在托盘上叩了三下，像一个小小的报警器。

这等事若处理不好，瞬间会变成大事。包间里的人面色瞬间紧张，那个项目组的带头男人手心里摸着烟灰缸，牙齿有点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怎么回事？把那人抓来问清楚，谁让他拍的？我们公司形象要紧。”

二蛋在门口插着腰，眼神像秤砣一样量人，嘴里念着规矩：“先别急，按规矩来。先查清楚是谁，别瞎动粗，别让人家有借口上面告状。”他的话像场子里的缓冲器，稳住了部分紧张气氛。

宁北听到“偷拍”二字，脑子里立刻跑出几种可能。他想到包间外那个夜市里晃眼的招聘启事，想到自己和二狗那桩酒水生意，想到刚才巷口的血气。偷拍这事儿，既可能是对手故意挑事，也可能是有人想勒索。无论哪种，处理得体，就能把风险扼在摇篮里；处理差了，黑狼的脸面会受影响，而他们也可能被连累。

他走出包间门口，靠墙站着，摸了摸口袋里那沓新钞，手心里有点汗。他看见走廊尽头有个影子在晃，手机的背光忽闪，好像有人在前台或墙角用手机对着包间方向扫视。宁北心里一紧，脚步轻快地过去，嗓门压低，但带着那种村头劝架的圆滑：“哥们儿，今儿这儿不太方便拍，你把手机掐了，咱好好说。”

那影子回头，是个年轻人，穿着外卖小哥的外套，帽檐低压，眼神里闪着畏惧和一丁点儿贪婪。他嘴里哆嗦：“我……我就想拍两张，发点段子，看看热闹，谁知道这会惹事儿。”

宁北伸手，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动作温和得像乡亲劝孩子：“小哥，你这一拍就能害人不轻。你要是想赚点钱，别干这亏心事。我给你两百，让你别上传，也别留下证据。咱这行里讲信用，你掏心掏肺做事，能混得久。”他话里说的是“给钱买安静”，但语气里有让对方觉着不丢人的余地。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像被人捡了条后路，眼里湿了：“行行行，我掐了手机，不发了。”他把手机插进口袋，手指发抖地把屏幕擦了一下，随后把手机面朝下放在地上，像自愿把证明交给了地面。

回到包间里，宁北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把这件事当成他在场子里做的一件小买卖。可黑狼并不是只看表面的掌声。那晚，在角落的暗影里，黑狼的眼神像一道秤，他看到的不是钱和手机，而是宁北处理事情时那种不卑不亢、既懂规矩又敢出手的样子。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种危险的满意。

包间里的气氛缓和了些，客人们又把注意力拉回到业务谈判和酒杯上。有人轻声夸奖小姐的笑容，也有人低声在耳边算着账。小雅在更衣室外抿了一口，眼里有不易觉察的赞许：“北儿，你这招儿，稳当。”她的声音里既有关切，也有某种担忧：越往里走，越难回头。

晚些时候，黑狼让人叫了宁北到一个更隐蔽的包间。那包间没有玻璃窗，只有厚厚的窗帘，空气里混着雪茄与昂贵香水的味道。一张大桌子上摆着几支没碰过的高档雪茄，灰烬银白，像被贵客随手丢弃的礼物。黑狼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深色西装，领口微微敞着，手里把玩着一枚袖扣。

“昨晚你在外面替场子挡了一回，这里的人都看见了。”黑狼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被打磨过，冷而准。“你处理得不错，知道什么时候该花钱，什么时候该讲规矩。像你这种人，我见得不多。”

宁北低头不卑不亢地说：“多谢黑哥夸奖。夜宴是咱的饭碗，咱就得把饭碗端稳。”他话里既有尊敬，也有一点儿少年人的痞劲。

黑狼点点头，视线像探照灯般扫过铁柱与二狗：“你身边这两个，也挺能干。铁柱力气猛，碰事不会退；二狗嘴巧会扯。你们三人合作，若是再稳点，有机会把事儿做大。”他说到“做大”时，语气里带着引诱，但也像在摆一盘棋。

宁北心里起了算计。他想起电线杆上的招聘启事，想起最近的几笔钱，想起村里母亲的字迹：“别怕，顶着。”他知道这是一条路，也知道路的另一头可能是泥潭。但年轻人的野心像秋夜里的炭火，越吹越旺。

“黑哥，你这是赏识还是……考验？”宁北试探道，话里有分寸。

黑狼笑了，笑意不短不长：“两样都有。你现在做的都是小本买卖。要想真正站稳，需要接触更高的盘子。明天你帮我一个活儿，简单，监视一个人，看看他跟谁走，别惹事。做得好，你的份儿会更实在。”他把桌上的雪茄递过来，像递一个承诺，也像递一枚赌注。

宁北接过雪茄，眼神在黑狼的脸和那堆钱之间游走。铁柱在一旁稳如磐石，二狗的鼻孔微微一动，像是己经开始计算收益。他心里有个警告在响——黑狼的人事里总有试金石，越靠近，代价越明显。但夜宴这种地方，机遇与危险总是绑在一起。宁北抿唇笑道：“好，黑哥，明儿见分晓。”

他们说定的不是合同，而是另外一种誓言：在灰色地带上扬帆，得先学会不让风把船掀翻。黑狼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像是在看一个可以用的棋子，也像是在看一个可能背叛的人。

夜色深了，霓虹依旧在远处跳动。宁北回到更衣室，把手里那根未点燃的雪茄夹在耳后，摸到口袋里那张便签——上面写着“处理”“时间”的字迹，像旧伤的痕。小雅在狭窄的走廊递给他一杯热牛奶，杯沿有刚卸下口红的印记，温热却带着一丝苦涩。

他抿了一口牛奶，味道在舌尖绽开，既暖又苦。外头，黑车的尾灯像两颗眼睛，忽远忽近。宁北把牛奶杯放在胸口，低声对自己说：“先站稳，等机会大了，再下手。”但他也知道，机会往往意味着要有人先推你一把。他把那句话藏在心里，像把一枚硬币放进裤兜：既是赌注，也可能是定时炸弹。

门外，有人悄悄附上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几个字：小心你身边的人。字迹歪斜，像是被匆忙中写下。宁北握着纸条，眼神微沉，像是望见了前方暗藏的更多波涛。下一步，他要如何走？黑狼的试探只是开始，KTV里的风云将比任何夜市里的争斗都更难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