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14章 拔刀相助（第1页）

正月十六，年味儿还没散尽，空气里依旧残留着鞭炮的硝烟气和走亲访友的喧嚣余韵。天刚蒙蒙亮，靠山屯还沉浸在睡梦中，刘海己经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站在了村口的歪脖子树下。

帆布包里装着柳秀珠连夜给他烙的油饼、煮的鸡蛋，还有几件换洗衣服，以及那厚厚一沓用油布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巨款”。柳秀珠送他到村口，眼圈红红的，替他理了理新棉袄的领子，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路上小心，早点回来。”眼神里满是不舍与依赖。李秀芳也来了，站在稍远的地方，穿着那件枣红色的棉袄，眼神复杂，既有对刘海远行的担忧，也有一丝对自己未来地位的隐忧，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一个笔记本塞进他包里，低声道：“路上无聊了可以看看，里面记了些我想到的注意事项。”

刘海看着这两个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女人，心中感慨万千，他用力握了握柳秀珠的手，又对李秀芳点了点头：“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晨雾缭绕中，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镇上的方向走去，没有再回头。

到了镇上汽车站，陈向东和陈静初父女己经等在那里了。陈向东依旧是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精神矍铄。陈静初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呢子大衣，围着一条白色的毛线围巾，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身侧放着一个半旧的皮箱，整个人在清晨的寒风中，显得亭亭玉立，气质清冷。

“海子，路上就多费心了。”陈向东把女儿的手提包递给刘海，又叮嘱陈静初，“静初，听刘海同志的安排，别乱跑。”

“知道了，爸。”陈静初轻声应着，目光与刘海接触，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脸上带着一丝即将远行的期待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去市里的长途大巴破旧而拥挤，空气中弥漫着汽油、汗水和各种行李混杂的气味。刘海凭借力气，帮陈静初在靠窗的位置安顿好，自己则坐在了她旁边靠过道的位置，将她的皮箱牢牢护在脚下。

车子启动，颠簸在崎岖的国道上。陈静初起初还有些拘谨，大部分时间都望着窗外飞逝的、依旧荒凉的冬日光景。刘海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默默地注意着她的情况，在她被颠簸得有些不适时，递上水壶；在她似乎有些冷时，不动声色地将车窗的缝隙关小一些。

他的细心和沉稳，渐渐让陈静初放松下来。中途休息时，两人在路边小店吃了碗面，话题才渐渐打开。

“刘海同志，你们种药材，平时都看些什么书？”陈静初小口吃着面，好奇地问。

“主要就是吴站长给的那些专业书，还有一些自己找的《本草纲目》之类的老书。”刘海回答，“字认不全，就连蒙带猜，多问多记。”

“过目不忘也是天生的吗？”陈静初抬起眼帘，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纯粹的好奇。

刘海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可能吧，记东西是比别人快点儿。”他巧妙地带过话题，“静初同志在大学里学什么？”

“我学中文。”陈静初答道，“不过我也挺喜欢看一些经济和地理方面的杂书。我觉得，一个国家要发展，经济是很重要的。”

她的话让刘海有些意外，这个年代的女孩，尤其是学中文的，能关注到经济的不多。“是啊，现在政策好了，到处都在搞建设，机会也多。”刘海附和道，心里对陈静初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大巴终于抵达了市里的长途汽车站。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火车站。

市里的火车站比镇上汽车站大了何止十倍！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像潮水一样涌来涌去。广播里播放着列车信息，声音嘈杂。陈静初显然也有些被这阵势吓到，下意识地往刘海身边靠了靠。

刘海前世经历过比这更拥挤的场面，此刻显得从容许多。他一手紧紧攥着两人的车票，一手护在陈静初身侧，用身体隔开拥挤的人流，低沉而有力地说：“跟紧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陈静初看着他宽厚的背影，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了阳光和尘土气息的男性味道，心里那份初到陌生环境的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

挤上开往省城的绿皮火车，情况更是堪忧。硬座车厢里烟雾缭绕，气味浑浊，连过道都站满了人。刘海凭借力气，好不容易才帮陈静初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自己则站在她座位旁边，用身体为她隔出一小方相对安宁的空间。

火车哐当哐当地开动，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北方冬日的田野和村庄。漫长的旅途中，刘海一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偶尔和陈静初低声交谈几句。他给她讲山里采药的趣事，讲种植药材遇到的困难；陈静初则给他讲大学里的见闻，讲她从书里看到的关于南方经济特区的零星报道。

“书上说，深圳那边以前就是个渔村，现在高楼大厦盖得飞快，到处都是工地，很多人都跑去那边找机会。”陈静初说着，眼里有光，那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向往。

刘海静静地听着，将这些信息与他前世的记忆碎片一一印证，心中那片关于南方、关于商业版图的模糊画卷，渐渐清晰起来。他看着陈静初在谈论这些时发光的侧脸，觉得这个安静的姑娘，内心似乎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广阔的世界。

长时间的站立和旅途劳顿，让陈静初最终忍不住困意，脑袋靠着冰冷的车窗，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火车一个颠簸，她的头滑向了另一边。刘海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托住了她的脸颊，让她靠在了自己结实的手臂上。

少女的脸颊温热而细腻，呼吸轻柔地拂过他的手臂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刘海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多了几分娇憨。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第二天下午，火车终于喘着粗气，缓缓驶入了省城火车站。

省城的喧嚣和繁华，远超市里。高楼（虽然只是几层），宽阔的马路，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和行人，还有偶尔驶过的公交车，一切都让从山村出来的刘海感到目不暇接，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出来闯荡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