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观里的路上,戴灵均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沉。
不是身体累,是精神上的那种乏,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虚。
下午用自身感应去摸学校的气场,像是徒手在冰水泥潭里捞了半天石头,耗神耗得厉害。
晚饭他吃得没滋没味,玄尘道长看他蔫头耷脑的,问了句:“咋了?学蔫了?”
戴灵均张了张嘴,一堆话堵在嗓子眼。
牛建国的警告、李老师的恐惧、还有那无形沼泽般的气场……
但看着师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最终只是摇摇头:“没啥,有点累。”
玄尘瞥了他一眼,没再问,低头继续喝他的粥。
夜里,戴灵均躺在那张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烙饼。
身上累得要死,脑子却停不下来,一会儿是牛建国阴沉的威胁,一会儿是那冰冷粘稠的气场感知,最后都定格在那排黑洞洞的老平房窗户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然后,噩梦就来了。
起初是冷。
刺骨的冷,像是赤身被扔进了冰窖。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耳边是模糊不清的、压抑的呻吟,还有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响声,叮叮当当,一下下敲在耳膜上,让人牙酸。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条昏暗、狭窄的走廊里飘,两边是斑驳的、不断渗着水珠的墙壁。
一扇门开着,里面无影灯惨白的光照着一台手术台,台上血肉模糊,看不清具体形状,只能看到各种闪着寒光的钳子、剪刀在其中穿梭、搅动……
画面猛地一切!
冷变成了灼人的热!
铺天盖地的火焰,舔舐着一切。
木质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断裂,带着火星砸落。
浓烟滚滚,呛得他眼泪首流,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听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哭嚎,还有什么东西在火里噼啪爆裂的声响。
热浪烤得他皮肤发紧,发痛。
火焰中,似乎有许多人影在挣扎、扭动,被火舌吞噬,化作焦黑的轮廓。
突然,一张扭曲痛苦的脸猛地从火焰中探出来,几乎贴到他的脸!
那张脸焦黑开裂,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嘴巴张得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戴灵均猛地想后退,脚下却一空!
他向下坠落,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和狂风。无数模糊的、痛苦的面孔如同潮水般从他身边掠过,有的苍白浮肿,有的焦黑狰狞,有的残缺不全……
它们没有声音,只是用那种空洞的、充满了怨恨和痛苦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他……
(……来啊……)
(……一起……)
(……别走……)
冰冷的意念碎片,像是碎玻璃渣,狠狠扎进他的脑子!
“啊……!”
戴灵均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