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杨震的衣角,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语气软得像要化了,“下辈子……别做警察了。”
杨震喉咙哽了哽,“做个学生,背着书包上学,放学跟同学去打游戏。
毕业后,娶个爱笑的姑娘,生个跟你一样爱热闹的小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季洁在一旁站着,听着杨震的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风衣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她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里宝乐的脸,凉得像冰。
“宝乐。”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像被砂纸磨过,“姐来看你了。”
“队里新来了不少人,跟你一样,爱逞能。
上次抓小偷,差点摔断腿,跟你当年追嫌疑人跳墙一个样。”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得更凶,“我骂他的时候,就想起你当年,总跟我犟嘴,说‘季姐,我能行’。
结果转头就把自己弄伤了,还得我给你包扎。”
“你最爱吃的那家炸串,搬地方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等下次……下次我给你带过来,还放你最爱的甜辣酱,好不好?”
她抹了把脸,指缝间漏出的哭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你走那年没破的那个案子。
上个月结了,凶手抓到了,你可以放心了。”
风把她的话撕得粉碎,她凑近了些,几乎把脸贴在碑上,像在跟他说悄悄话,“宝乐,姐有件事想告诉你……”
她回头看了眼杨震,他站在风里,身影被吹得有些模糊,却稳稳地望着她,眼里的温柔能把这满山的风都焐热。
“我跟杨震在一起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以后……我们会常来看你,陪你说说话。
你在那边,别淘气,好好的,听见没?”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眼照片里的少年,转身时,眼泪又涌了上来。
杨震走过来,牵住她的手。
她的手冻得冰凉,他用掌心裹住,一点点焐着。
两人并肩往山下走,风穿过树林,呜呜地响,像谁在哭。
季洁靠在杨震肩上,眼泪打湿了他的夹克,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块,又被什么东西慢慢填满。
有些思念,说了,就不那么沉了。
有些痛,记着,才能更用力地往前走。
阳光躲在云层后面,吝啬地不肯露脸。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满地枯叶上,一步一步,慢慢向前。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墓园的风声,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杨震没立刻发动车子,只是将钥匙插在锁孔里,指尖搭在上面没动。
他侧过头,看着季洁望着窗外的侧脸,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沾了晨露的草叶。
“季洁。”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种安抚的笃定,“人有生老病死,更何况咱们做刑警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每日面对的不光是穷凶极恶的歹徒,生离死别也是常事。
难过就哭出来,别憋着。”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指腹擦过她的眼角,“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依靠。
我的肩膀,随时都能让你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