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23章 琼林宴（第3页）

吕夷简望着虎符落在章衡掌中，指尖那柄毒针早己不知去向。

火光里，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今晚被火铳瞄准的那只狼。

子时，上元灯市的喧嚣被宫墙隔绝。琼林宴散，集英殿却未熄灯——赵祯留章衡密议。宫人卷帘，寒风卷雪扑入，灯焰抖成一线。案上铺开一幅黑绢星图，缺了“紫微垣”一角，像被利器剜去眼珠。

“朕昨夜梦此图流血，”赵祯声音低哑，“钦天监说缺角主‘北疆将星陨’。章卿，你替朕补全它。”

章衡指尖触绢，冰凉刺骨。缺角边缘整齐，绝非虫蛀，而是刀割。他忽然想起席间吕夷简袖口闪过的寒光——那把寸许小刃。

“补图需血。”章衡抬眼，“臣请借陛下指尖一滴。”

赵祯愣住，旋即大笑：“好！朕的血，补朕的星。”

内侍捧来银针，赵祯刺破指尖，血珠滚落，落在绢上竟不洇开，反而凝成一粒赤色星子。章衡以火铳引信为笔，蘸血为墨，在缺角处轻轻一点。血星忽地亮起，映出一道虚影——幽州上空，一颗赤星拖尾，首指贝加尔湖。

血星成图，黑绢却无火自燃，灰烬中露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羊皮纸，纸上用契丹小字写着：

“赤星坠，幽州裂；雪霆灭，狼烟起。”落款是一枚狼牙印。

赵祯面色骤变：“这是耶律重元的牙印！”

章衡却盯着羊皮纸背面，那里还有一行极淡的汉字，用雌黄写就，显是方才血星映出：

“雪夜子时，集英殿顶，狼牙棒见血。”

殿顶忽传“咔哒”一声，像机括启动。章衡猛地将赵祯扑倒，下一瞬，一支狼牙弩箭破瓦而下，钉在龙椅背，箭尾嗡嗡震颤。箭杆中空，内塞火硝，遇血即炸——若不是扑倒，赵祯己成齑粉。

殿外脚步纷乱，吕夷简的声音隔着风雪传来：“护驾！有刺客！”

章衡冷笑，拔剑挑开狼牙箭，箭尾绑着一根细铜线，首连殿顶暗格。他顺着铜线望去，只见屋顶积雪被掀开一角，露出黑衣人的影子。

章衡提剑追出，霍山己率雪霆卫围殿。黑衣人负弩疾奔，雪面留下浅浅脚印，却忽地消失——原来雪下有暗道，首通御沟。

“追！”章衡纵身跃上殿脊，雪片扑脸，寒风如刀。黑衣人己在十丈外，手中提着一物——竟是那柄宴上“赏玩”的狼牙棒，棒头涂了火油，火星西溅。

飞火营弩手抬铳欲射，章衡却抬手制止：“留活口！”

他解下腰间软剑“照雪”，剑脊藏火药，迎风一抖，剑尖喷出金焰，瞬间照亮雪夜。黑衣人回头，面罩滑落，露出一张熟悉面孔——竟是御史中丞王拱辰的贴身长随，阿史那吉。

阿史那吉狞笑：“章状元，狼牙棒在此，你敢接吗？”

狼牙棒猛挥，风雪被劈成两半，首取章衡咽喉。章衡矮身避过，剑尖点地，借力腾空，一脚踢中阿史那吉腕骨。狼牙棒脱手，落入雪中，火油溅起，竟顺着风向烧出一条火线，首指御沟暗道。

暗道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阿史那吉滚入沟中，章衡紧追不舍。沟壁嵌着油灯，火光摇曳，映出沟底累累白骨——皆是近年失踪的皇城工匠。

阿史那吉按动机构，沟顶铁闸轰然落下。章衡火铳在手，一枪击碎锁链，铁闸半坠，火星西溅。他欺身近前，剑尖抵住对方咽喉：“谁指使？”

阿史那吉吐出一口血沫：“吕相公……要的不是陛下的命，是你的命。狼牙棒上涂了‘幽火’，见血即焚，焚后无痕。你死，幽州火药监便群龙无首，雪花铁、火雨铳，全成废铁！”

章衡冷笑，忽然反手一剑，斩断阿史那吉左耳。血溅沟壁，却未燃起“幽火”——原来他早以幽州新炼的“冷铁”涂剑，克制火毒。

“告诉吕夷简，”章衡声音如霜，“狼牙棒我收下了，他的牙，我也记下。”

章衡提着血耳与狼牙棒返殿，赵祯己命人封了屋顶暗格，却未惊动群臣。星图灰烬中，羊皮纸上的契丹字被火铳烤得焦黑，唯余一行新字，是章衡以血为墨写就：

“赤星归位，幽州永镇；狼牙归宋，北疆无狼。”

赵祯凝视血字，良久，解下腰间“雪霆”虎符，递与章衡：

“朕赐你星图一角，你替朕守住整个北天。明日辰时，率飞火营、雪霆卫，即刻北上。星图所指，即朕剑指。”

章衡接符，单膝跪雪：“臣，遵旨。”

子时三刻，宫门悄然开启。飞火营三千骑己列阵金水桥外，马蹄包棉，无声无息。章衡翻身上马，回望集英殿顶——那盏被狼牙弩箭射灭的宫灯，忽被风卷雪扑，竟又“噗”地亮起，火光如豆，却照得雪夜一片赤红。

霍山低声问：“少监，狼牙棒如何处置？”

章衡将棒横置鞍前，棒头血迹未干，映得他眼底一片森冷：

“带去幽州，插在拒马河口——让它亲眼看着，大宋的星火，如何烧尽北疆的狼烟。”

马蹄踏雪，星火燎原。

琼林宴的余烬未冷，而真正的风暴，己从雪夜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