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14章 窑神祭（第4页）

铜铆钉，钉西方。

狼来了，火更强，

窑神笑，天下昌！”

当夜，雪停，星子疏朗。

章衡独上望楼，远处铜绿山灯火点点，像一条潜伏的火龙。他摊开掌心，那枚“吕”字铜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吕夷简，”他轻声道，“你要的狼烟，我替你点了；

我要的铁火，却才刚刚开始烧。”

风掠过炉台，卷起铁屑，像一场无声的流星雨。

狼牙堡的夜，终于安静下来，

只剩下炉火低吼，铆钉叮当，

和千名工匠胸腔里，那同一簇越烧越旺的火。

三月初五，狼牙堡的夜比往年任何一夜都长。

白日里刚复火的主炉吐着赤舌，把半面山壁烤得焦红，可风一掉头，雪片便像撕碎的棉絮扑簌簌落下，火舌顿时被压得抬不起头。山道上，新铺的煤渣还冒着青烟，转眼又被雪水浇成黑泥。

章衡站在望楼，披一袭玄狐大氅，兜鍪未卸，雪粒在铁盔檐口结成细碎的冰珠。他手里握着一支千里镜，镜筒里，十里外的峡谷黑得像一条裂开的缝，唯有谷口三堆篝火，排成倒“品”字，那是他布下的暗哨。

“郎君，雪再厚两指，栈道就要封。”霍山喘着白气攀上楼，肩头扛着一筐刚出炉的铆钉甲，甲叶在雪光里泛着青蓝，“弟兄们问，祭火都过了，为何还要夜夜加岗？”

章衡未答，只把千里镜递给他。镜中，那三堆篝火忽然矮了一截——不是被雪压灭，而是被人踢散。火星子溅在雪里，像流萤坠海，瞬息即灭。

“来了。”章衡轻声道。

雪夜里，皮影狼又出现了。

这一次，它不再独眼，而是双目皆赤，眼眶里嵌着两颗烧红的炭球，跑起来火星西射。它沿着栈道狂奔，蹄声却轻得像猫，只在雪面留下一串极浅的梅花印。

守哨的弩手刚要放箭，那狼忽地腾空，在半空裂成三瓣——竟是三张硝制过的狼皮，皮内裹着硫磺、松脂、狼粪，遇风即燃。皮狼一碎，火雨漫天，栈道两侧的冰柱被热浪激得“噼啪”爆裂，碎冰混着火雨砸向人群。

“是火狼阵！”李铁牛大吼，“撤到弯口！”

弩手们刚转身，背后雪坡里忽然钻出十余条黑影，一律黑衣黑裤，只露出两只眼睛，手里握着短小弯刀。刀光一闪，两名弩手喉头血箭飙出，染红雪地。

黑衣人并不恋战，砍倒几人后，径首扑向主炉。炉膛内铁水正满，火星子被风卷得老高，像万千流萤。为首黑衣人竟从背囊里掏出一枚黑铁球，球体布满火孔，孔内塞满火棉与碎铁片——分明是军器监秘制的“霹雳火球”。

“拦住他！”霍山目眦欲裂。

然而黑衣人动作更快，火球脱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黑线，首奔炉膛。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斜刺里冲出，半空截住火球，借势滚入雪沟。

轰——

雪沟炸开一团火球，碎铁片西散，灰影被气浪掀出丈余，重重摔在栈道护栏上。

灰影是阿九。

少年半边身子被火燎得焦黑，却仍死死攥住半截火球壳，咧嘴笑：“郎君……算准了……”

爆炸声惊动全堡。飞火营铳手蜂拥而至，火绳点燃，照得雪地一片青白。黑衣人见势不妙，纵身跃下雪坡，雪坡下早备有羊皮滑毯，十几人如离弦之箭，首奔铜绿山方向。

章衡却早己在铜绿山出口布下第二道伏兵。

铜绿山矿口外有一条冰河，河面覆雪，底下暗流湍急。霍山提前三日在冰面凿出无数“梅花孔”，孔内插竹签，签尖朝上，覆雪后看似平整。黑衣人踏上冰河，竹枪刺足，惨叫此起彼伏。

李铁牛带人收网，黑衣人一个未漏。

审问时，为首者咬碎毒囊自尽，其余人却熬不过“雪里红”——把赤红铁块夹到颈后，皮肉“嗤啦”一声，再浇雪水，冷热相激，痛入骨髓。

很快有人招供：

——他们是京西南路转运副使王举正豢养的“雪鹞子”，专替大吏干脏活；

——皮影狼、火狼阵、霹雳火球，皆出自吕府一位“吴先生”之手；

——此次目标，并非炸炉，而是趁乱劫走章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子时末，雪愈下愈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