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阳的目光与那张抬起的脸孔碰撞的刹那,时间仿佛彻底凝固了!
那是一张他每天清晨在镜子里都会看到的脸!略显青涩的轮廓,浓黑的眉毛,因为惊骇而瞪大的眼睛,微微张开的嘴唇……
那是“李阳”的脸!
而此刻,拥有那张脸的“李阳”,那双属于李阳自己的、此刻却盛满了无边恐惧和茫然的眼眸,正直勾勾地、如同见了世间最可怖的鬼魅一般,死死地“盯”着坐在地上的李阳——或者说,是“盯”着李阳此刻占据着的这具身体!
巨大的、足以摧毁一切认知的荒谬感和冰冷刺骨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李阳的每一个细胞!
他感到喉咙发紧,心脏在陌生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那层紧裹的、不属于他的柔软束缚。
他下意识地,艰难地转动脖颈,视线如同生锈的齿轮,一格一格地移向旁边办公桌下那块巨大的、落满灰尘的穿衣镜。
昏黄的台灯光线斜斜地打在镜面上。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此刻坐在地上的身影。
深色的、剪裁合体的女士西装套裙,包裹着一具成熟女性的躯体。
柔顺的及肩长发有些散乱地垂落肩头。
一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因极致的惊骇而扭曲的脸——那是王雅的脸!
镜子里的人,有着王雅的眉眼,王雅的嘴唇,王雅的一切外在特征!
只是那双眼睛,此刻正瞪得滚圆,里面翻涌着李阳从未在王雅老师眼中见过的、纯粹属于少年的、濒临崩溃的恐惧和茫然!
“呃…啊……”
一声短促、怪异、完全走了调的抽气声从李阳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那声音……那声音!
尖细,带着一丝成熟女性嗓音特有的圆润质感,却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完全破音,扭曲得不成样子!
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最后一道丧钟,彻底击碎了李阳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不…不可能…”他(或者说,此刻占据着王雅身体的李阳)喃喃着,发出的却是属于王雅声线的、颤抖而破碎的呓语。
他猛地抬起那只涂着淡粉色指甲油、戴着戒指的、属于王雅的手,颤抖着、迟疑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求证欲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向自己的脸颊。
冰凉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镜子里那张映照出的、属于王雅老师的脸颊皮肤。细腻、微凉、带着保养品残留的滑腻感。那触感真实得令人绝望。
就在同一瞬间,坐在他对面、穿着他校服的“那个人”——那个占据了他原本身体的“存在”——也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做出了一个让李阳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动作!
“李阳”缓缓地、带着一种同样难以置信的惊悚和确认的意图,抬起了手。
那只属于少年李阳的手,骨节分明,带着薄茧,颤抖着,伸向了它自己此刻的脖颈。
那只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抚上了“李阳”脖子上那微微凸起的、属于男性的、少年的喉结。
然后,“李阳”的喉咙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艰难、沙哑、带着浓重鼻音、却无比清晰地属于少年李阳原本的声音,从那个穿着校服的躯壳里,干涩地、一字一顿地吐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滔天的惊涛骇浪和冰冷的绝望,砸在死寂的办公室冰冷的空气中:
“现…在…懂…了…吗…?”
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沥青,粘稠、沉重,顺着脊椎一路向上蔓延,几乎要封住李阳(此刻占据着王雅身体的灵魂)的喉咙。
镜子里那张属于成熟女性的、此刻却因惊骇而扭曲的脸,像一张狰狞的面具,嘲笑着他所有的认知。
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被紧身西装和内衣束缚的胸口,带来陌生而窒息的压迫感。
那枚套在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冰凉地硌着指根,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而对面,那个穿着他宽大校服的“存在”——那个顶着他少年脸庞的躯壳,正缓缓从地上站起。
动作带着一种初学步般的生涩,却又在几个踉跄后迅速变得协调、流畅,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优雅。
那双属于李阳自己的、本该清澈或充满活力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面旋转着细碎、冰冷的金色光点,如同星河被碾碎后洒入的碎屑,闪烁着非人的、漠然的审视。
“祂”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新奇又玩味的姿态,轻轻抚过“李阳”脖颈上那块微微凸起的软骨——那枚象征着青春和雄性特征的喉结。
指腹摩挲的动作缓慢而仔细,仿佛在鉴赏一件刚得到的、颇为有趣的玩具。
“呵……”一声低沉、沙哑、却带着少年特有音质的轻笑,从“李阳”的喉咙里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