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不大,几张办公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试卷、参考书、水杯和一些蔫头耷脑的绿植盆栽。
空气里混杂着纸张、茶叶和一种陈旧的、属于无数个伏案夜晚的气息。
唯一的光源是王雅办公桌上那盏孤零零的台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桌面的一隅,却让周围的空间显得更加昏暗,如同沉入水底。
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绿色铁皮文件柜沉默地矗立在阴影里,柜门半开着,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文件夹。
王雅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椅前,没有开顶灯。
她背对着李阳,似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肩膀几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
就在李阳犹豫着是应该开口询问还是保持沉默等待指示时,她突然转过身来。
动作快得有些突兀。
紧接着,让李阳血液几乎凝固的一幕发生了。
王雅没有任何预兆地抬起右脚,那只包裹在黑色丝袜里的脚踝纤细而脆弱。
她似乎极其随意地、甚至带着点粗暴的意味,用左脚尖勾住了右脚的细高跟,就那么轻轻一甩——那只价值不菲的漆皮高跟鞋便从她脚上脱离,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啪嗒”一声,沉闷地落在了她脚边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只失去束缚的丝袜脚掌,就这样直接踩在了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灯光昏暗,但李阳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只脚的轮廓,透过薄薄的黑丝,脚趾的轮廓微微蜷缩着。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冻结了。
窗外的风声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沉重地压在李阳的胸口。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误入了某个荒诞离奇的梦境。
王雅却仿佛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抬起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目光直直地投向僵立在门口的李阳。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命令、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空洞感的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李阳,过来。帮我把另一只鞋也脱掉。”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李阳的耳膜,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
不是听错!
不是幻觉!
他的班主任,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掌控着整个班级秩序的王雅老师,竟然真的在命令他——一个十七岁的男学生,在深夜的办公室里,为她脱鞋!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荒谬、恐惧和被冒犯的恶心感瞬间冲上李阳的头顶,让他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嗡嗡作响。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后背“砰”地一声撞在了那扇半开的铁皮文件柜冰冷的柜门上。
坚硬的金属棱角隔着薄薄的校服衬衫硌在他的脊骨上,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老…老师?”李阳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难以置信,“您…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疼?还是…发烧了?”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试图给眼前这诡异到极点的一幕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王雅的脸,试图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熟悉的神志不清或病态的红晕。
然而,没有。
王雅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只是那空茫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在缓慢地聚集,像深潭底部悄然翻涌的暗流。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极小,却完全偏离了任何“微笑”应有的含义。
那更像是一种肌肉的僵硬抽动,牵拉出一个冰冷而怪异的、非人的表情。
那表情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牢牢锁定在惊慌失措的李阳身上。
就在这时!
一道惨白、刺眼、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巨大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窗外沉厚的夜幕!
那光芒如此强烈,瞬间穿透了未拉严的百叶窗缝隙,像一把巨大的光刃,将昏暗的办公室内部猛地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