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坊深处,一条污水横流、弥漫着劣质脂粉和廉价酒水气味的暗巷尽头。一座门脸破旧、挂着褪色“陈记香烛”招牌的铺子,在夜色中紧闭着门板,透着一股死寂。然而,在胡灵儿的琉璃心光映照下,这铺子却是另一番景象!
浓得化不开的污秽阴气,如同粘稠的墨汁,从门缝、窗棂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那异香的源头,就在此处!更有一股隐晦却强大的邪恶意念盘踞其中,如同蛰伏的毒蛛,通过无数无形的“香线”,连接着神京各处布下的“饵”,贪婪地汲取着什么!
“香烛铺…竟是巢穴?”胡灵儿心中凛然。她停在一处堆满废弃木箱的阴影中,与那香烛铺隔街相望。眉心琉璃光华内敛至极致,气息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她并未贸然靠近。琉璃心光无声蔓延,如同最精微的触手,试图探入铺子内部。然而,甫一接触那浓稠的阴气屏障,一股冰冷、怨毒、充满扭曲恶念的反噬之力猛地冲击而来!
“哼!”胡灵儿识海微震,闷哼一声,强行切断联系,脸色又白了一分。这巢穴的防护,远超预料!不仅有邪术屏障,更盘踞着一个强大的邪修!其气息阴冷诡谲,与拘禁龙气、炼制“引魂香”的手法同出一源!
就在这时!
香烛铺紧闭的后门,“吱呀”一声,悄然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黑色斗篷、身形佝偻的身影闪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迅速融入旁边一条更窄的岔道,步履匆匆。
胡灵儿目光一凝!琉璃心光瞬间锁定了那佝偻身影!此人身上,残留着极其浓郁的、刚刚调制过“引魂香”的气息!是制香人?还是传递者?
她毫不犹豫,放弃探查香烛铺本体,身形如轻羽般飘起,无声无息地缀上了那个斗篷佝偻的身影。
斗篷人显然对永定坊的地形烂熟于心,在迷宫般的小巷中七拐八绕,警惕性极高。胡灵儿如同附骨之疽,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气息与环境完美融合。琉璃心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牢牢系在目标身上。
终于,斗篷人在一处相对整洁、挂着“郑记绸缎庄”招牌的后院角门前停下。他警惕地再次左右张望,然后有节奏地轻轻叩门三长两短。
角门无声开启。斗篷人迅速闪身而入。门随即关上。
胡灵儿停在对面一处屋檐的阴影下,目光如寒星。琉璃心光穿透不算太厚的门板,瞬间捕捉到院内景象——一个管家模样的精干中年人接过了斗篷人递过去的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盒子,低声交谈了几句。管家脸上带着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连连点头。
接着,管家拿着盒子,快步走向内院主屋。屋门口侍立着两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护卫,显然非寻常家丁。管家在门外躬身低语片刻,方才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门开合的瞬间,琉璃心光捕捉到了屋内主位上坐着的一个身影——一个穿着华贵常服、面容姣好却透着刻薄与阴鸷的年轻妇人!她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黑气,眼神深处带着贪婪与疯狂!正是当今天子最为宠爱的妃子之一——郑淑妃!
而郑淑妃身侧,垂手侍立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老道士!此人气息阴冷如蛇,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黑雾,十指枯瘦如爪,指甲尖锐乌黑!胡灵儿的琉璃心光在触及此人的刹那,竟感到一种强烈的污秽与排斥感!仿佛看到了世间恶念的聚合体!
“九幽先生,东西送来了。”管家恭敬地将油布包奉上。
那被称为九幽先生的老道士眼皮微抬,浑浊的眼珠扫过油布包,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很好。有了这新炼的‘引魂髓’,宫中那位的‘炉鼎’,又能多撑几日了…娘娘的大计,指日可待。”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
郑淑妃眼中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鸷取代:“先生辛苦。只是…崇仁坊那边失手了?那对贱民,竟如此棘手?”
九幽先生枯爪般的手指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浑浊眼中幽光一闪:“无妨。棋子罢了。巡城兵马司那边己按计划行事,正好借刀杀人,将祸水引向永宁侯府…至于那个女医…”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她既然能嗅出‘引魂香’,能诊出龙气有异…那就更不能留了。下一次,老道亲自送她上路。她的魂魄…可是上好的‘药引’!”
森然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弥漫在屋内。
胡灵儿心头剧震!所有线索瞬间贯通!
永宁侯府的“引魂香”,孩童身边的槐叶“引子”,刺杀自己的毒箭,巡城兵马司恰到好处的围杀与栽赃…幕后的黑手,正是这深居宫闱的郑淑妃与她依仗的妖道“九幽先生”!他们以邪术拘禁病危皇帝的龙气,以永宁侯老夫人为“炉鼎”延缓消散,更以“引魂香”为饵,在城中各处布下“引子”,吸引、控制阴秽之物,汲取怨念与生魂,滋养邪法,图谋的竟是窃国大位!而自己和孙承岳,因看破“引魂香”之秘,成了他们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绊脚石!那九幽老道,竟还觊觎自己的魂魄!
就在她心神震动、气息微露的刹那!
屋内,那一首闭目如同枯木的九幽先生,猛地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珠瞬间爆射出两道幽绿邪光,如同毒蛇锁定了猎物,首刺胡灵儿藏身的方位!
“何方宵小,敢窥探娘娘法驾!”嘶哑阴冷的厉喝如同九幽寒风,穿透门墙!
一股阴冷、粘稠、充满恶念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毒刺,狠狠扎向胡灵儿识海!远比在香烛铺外感受到的反噬强横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