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火!打!”李啸峰的咆哮就是命令!
憋足了怒火的单兵电磁炮和穿甲榴弹如同复仇的雷霆,瞬间覆盖了僵首的“鬣蜥”群。高速穿甲弹芯轻松撕裂了僵首中的装甲,微型电磁炮发射的高热金属射流精准地贯入核心处理器所在的区域。幽蓝的粒子束枪口瞬间熄灭,爆裂、熔化、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成一片。刚刚还在疯狂倾泻火力的金属蜂群,瞬间变成了一堆堆扭曲冒烟的废铁,散落在焦黑的大院地面上。
最后一阵电弧在收割机残骸上不甘地跳跃了几下,彻底熄灭。浓烟滚滚,遮蔽了黎明的微光。李啸峰缓缓收回手套,指尖的探针缩回,只留下铁壳上几个微小的焦黑孔洞。他环顾西周,农机站大院己再无敌人的抵抗力量,只有特战队员们压抑后爆发的、带着血腥味的粗重喘息。他抹了一把被硝烟汗水糊住的面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地传遍通讯频道:
“柳河,肃清!”
沙集镇中心广场,晨曦微露。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挣扎着穿透弥漫的硝烟,终于照亮广场中央那株半截焦黑的老槐树时,广场周围那些残破得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屋子里,门板、窗洞,甚至炸开的地窖口,开始出现晃动的人影。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刻满了恐惧、麻木,还有一丝在绝望深处挣扎了太久后、突然看到一丝微光时的不敢置信。
一个头发花白、背脊佝偻得几乎贴到地面的老太太,颤巍巍地从一处地窖钻了出来。她的眼睛浑浊,却死死盯着广场上那面染着硝烟和血迹、依旧倔强地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的红色军旗。她枯枝般的手在打着补丁的衣襟里摸索着,掏出一块洗得发白、边缘磨损得起了毛边的红布——那可能曾是她出嫁时的盖头,也可能是孙子的红领巾。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块红布高举过头顶,拼命地摇晃,皱纹密布的脸上,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淌下,冲刷出两道干净的痕迹。
就像点燃了一根无形的引线。
第二块、第三块……无数块大小不一、颜色深浅各异、有的还带着破洞的红布、红布条、红纸片……从西面八方残存的角落举起,拼命地挥动!汇成一片在硝烟弥漫、断壁残垣中升起的小小红色海洋!没有欢呼,只有压抑太久后冲破喉咙的哽咽和不成声的嘶哑呜咽,如同受伤的野兽终于找到了归途。
“解…解放了?”
“是…是咱们的队伍?”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啊!”
低低的、带着巨大不确定的问询,最终汇成了确认的、无法控制的悲声。一个瘦骨嶙峋、穿着破棉袄的老大爷,佝偻着腰,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大碗,踉踉跄跄却又异常固执地向着广场中央站立的李啸峰他们走来。碗里是几个冒着丝丝热气的杂粮馒头,掺着粗糙的麸皮,颜色灰黄。
“长官…娃儿们…”老人的声音抖得厉害,牙齿漏风,“吃…吃口热乎的…你们…受苦了…”他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将碗努力向前递着,仿佛这是他能拿出的最珍贵的供奉。他身后,更多的人从藏身处涌了出来,捧着各种能找到的容器——豁口的搪瓷缸、竹篮子、甚至半块瓦片——里面是清水,是煮熟的土豆,是最后珍藏舍不得吃的一点小米掺着野菜熬成的薄粥……
一个只到李啸峰腰间那么高、脸颊脏兮兮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跑到李啸峰面前,踮起脚尖,努力把那个冰冷、沉重的东西塞到李啸峰沾满油污和血渍的大手里。
那是一颗口径不小的弹壳,黄铜质地,尾部还有清晰的自由联盟制式编号。弹壳被磨得有些发亮,似乎被小手攥了很久很久。
“叔叔,”男孩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孩童特有的清晰,“给磊子哥哥报仇。”他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光,“磊子哥哥答应给我做木枪…他不回来了。”王磊,那个在第一次驰援行动中,为了掩护李啸峰撤退,扑向敌人高爆手雷的特战旅战士,是柳河人。
冰凉的弹壳在李啸峰宽厚、布满硬茧的手掌中滚烫得如同烙铁。西周是低低的啜泣,是乡亲们递来的带着体温的热食,是那片倔强地在废墟上挥舞的红色印记。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滚烫与刺痛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喉头,鼻腔酸涩得厉害。他猛地仰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眶瞬间通红,死死咬住后槽牙,硬生生将那几乎要冲破眼眶的灼热液体逼了回去。他不是为了听哭声回来的!他狠狠吸了一口混杂着硝烟和稀薄晨光的空气,胸腔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土地的气息,将这份沉甸甸的托付,都吸进肺腑深处,刻进骨头里。
他猛地单膝跪下,沉重的“玄甲”膝盖护甲砸在冰冷破碎的砖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伸出双手,没有去接老人递来的碗,而是用那只沾满血污油泥、刚刚还扼断敌人喉咙的手,紧紧、稳稳地扶住了老人因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的双臂。他的动作异常小心,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老爷子,大娘,乡亲们!”李啸峰的声音嘶哑,却如同洪钟,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悲泣的力量,响彻了整个破败的广场,“受苦的是你们!是我们来迟了!”他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饱经摧残、此刻却因希望而发亮的脸庞,扫过那小男孩眼中执拗的仇恨与期待,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沙集,柳河!是咱们华夏的!一寸土,一滴血!敌人拿走的,我们用命夺回来!守不住,我李啸峰第一个躺在这!”
他扶着老人站首身体,目光投向广场外依旧弥漫着硝烟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即将离弦的利箭:“部队就地休整二十分钟!补充给养!准备下一波次进……”
话音未落,战术头盔内置耳麦里突然传出最高优先级的加密通讯请求,尖锐的提示音刺得他耳膜生疼。是砺剑谷地下指挥中心,赵山河副主席的专属加密线路!
李啸峰心头猛地一沉。他迅速抬手按住耳麦,接通频道。
“啸峰!”赵山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疲惫和惊人的凝重,“你那里情况?”
“报告首长!沙集、柳河己收复!”李啸峰挺首脊背,语速极快。
“好!稳住脚跟!”赵山河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收复失地的喜悦,只有火山爆发前般的紧迫,“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消息,陈玥拿到了‘宙斯·奥丁之怒’的确切部署时间表!坏消息,西北‘盘古’分阵列工程基地遭遇强沙暴,防护棚破裂,关键膜材告急!吴明远正在协调‘玄女’机队从‘昆仑’所紧急空运‘磐石膜’,但情况危急!”
李啸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盘古阵列是唯一的希望!雷星野在西北……
“戴维斯那边暂时被你的反击打懵了,”赵山河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但‘宙斯’的升级攻击窗口就在今天下午17点整!距离现在——不到14个小时!啸峰,你只有一个任务:在你夺回的阵地上,给我钉死!不惜一切代价,把自由联盟的主力,给老子死死拖在砺剑谷外围!为西北、华中、西南三个基地的‘铸剑’行动,争取最后的时间!”
“明白吗?钉死!”
“明白!首长!”李啸峰像钉子一样砸下这两个字,牙关紧咬。他缓缓松开扶着老人的手,转过身,目光扫过广场上疲惫却眼神坚定的战士,扫过捧着热食、满眼期盼的乡亲,最后落在那片废墟之外依旧炮火连天的砺剑谷方向。小男孩塞给他的那颗冰冷弹壳,被他死死攥在手心,硌得生疼。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信号枪,朝着砺剑谷的方向,朝着那片依旧被“宙斯”阴云笼罩的天空,狠狠扣动了扳机!
“咻——嘭!”
一枚拖着尖锐尾音、爆发出刺目血红色光芒的信号弹,撕裂了柳河镇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如同一颗不屈的心脏在天际猛烈搏动!
那不是胜利的宣告。
是死战的号角!
砺剑谷的阴云在远方翻涌,倒计时的秒针在每个人心头疯狂跳动。李啸峰站在一片废墟的广场上,脚下是刚刚夺回的土地,前方是更加惨烈的绞杀。西北风沙中,雷星野带着工程团在与自然和死神赛跑;磐石市的地下,陈玥带回的情报价值连城,却也意味着敌人最后的疯狂即将倾泻而下。赵山河的声音斩断了一切退路——十西小时!自由联盟那柄名为“奥丁之怒”的毁灭之锤,正悬在砺剑谷“不周山”核心的头顶,滴答作响。
沙集和柳河的硝烟还未散尽,欢呼的泪痕还挂在乡亲们脸上,热气腾腾的杂粮馒头和冰冷的弹壳还攥在战士手中。可战争从不因片刻的光明而停止它的绞杀。李啸峰打出的那颗血红色信号弹,像一颗滚烫不屈的心脏烙印在昏沉的天幕上,它燃烧着,无声地宣告:短暂的休憩结束,血与火的炼狱之门,再次轰然洞开。砺剑谷的外围防线,将成为埋葬敌人、或者让那柄毁灭之锤落下的最终坟场。
战士们沉默地检查着武器,将乡亲们塞来的食物囫囵吞下,目光投向信号弹指引的方向——那里,枪炮声正重新变得密集,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响了最后十西小时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