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名为“你在想什么”的困惑时隔千年重新回到她的心头,放在一千年前能让她心里生出一千种猜忌,现在也依然让她感到烦躁。
无论何年何月,她总是不明白卫朝荣的沉默背后到底是什么。
她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你怎么了?”
卫朝荣却没看她,目光偏向别处,目视远方,神色看不出什么异常,依旧如平常般沉冷。
“嗯。”他又嗯了一声。
曲砚浓看他这副样子就恼火。
她已很多年没这么恼火过,几乎没什么事能让她恼火。
“转过来。”她蓦然伸出手,扼住卫朝荣的下颚,将他的脸掰了过来,神色比他更冷,“说话。”
卫朝荣哪拗得过她?她这人向来唯我独尊,脾气大得很,硬要和她拗,指不定脖子都给她掰断了。没人比他更懂她的脾气。
他只好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力道将脸转了回去。
曲砚浓目光灼灼瞪着他。
卫朝荣于是又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没什么。”他最终说。
他知道曲砚浓想听他的想法,可他真的说不出口。
难道要说,他听到她提起季颂危的口吻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曲砚浓说她和季颂危不熟,但凭她语气中的笃定和熟稔,就算他们不熟,曲砚浓对季颂危的了解和关注也绝非寻常。
倒不如说,倘若曲砚浓和季颂危打过的交道很少,反倒更叫他骨鲠在喉,欲咽不得。因为那岂非意味着曲砚浓与季颂危有无需多少交集便能笃定对方真性的冥冥般的默契?
旁观者清,卫朝荣看得很明白,曲砚浓对季颂危看似不屑,实际上是认可后者的。她这人眼界很高,能让她认可的人其实不多。
这样的冥冥默契、这样的隐秘认可,为何旁人也能拥有呢?
这固然是自寻烦恼,可他心里总是忍不住泛起一股难耐的恶意嫉恨,把他如今已不真实却似乎还存在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他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将它藏在深处,不许它见光。
更何况,季颂危与她初遇的情形,又与他和她第一次正式相见时何其相似?同样是在上古洞府外,同样是示好被她拒绝,同样是针锋相对。
他始终求之不得、心存感激的经历,为何还能有人如此得天眷顾地拥有?
卫朝荣一想到这些,便再也无法沉下心去想那些“只要她过得好就够了”“粉身碎骨换她天地广阔心自由,别无所求”的美好心愿,而是卑劣地想要拥有她的全部目光,想要她再高傲一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别去注意那阿猫阿狗。
他总以为自己爱她爱得一无所求,可却又总要忍受那难以克制的贪婪。
怎么说给她听?
说他嫉妒得发疯,恨不得季颂危就此消失在人间?
就因为她对季颂危有点了解?就因为她认可季颂危?就因为她和季颂危是在某个上古洞府外遇见的?
没有道理,不知所谓,莫名其妙。
他自己都恨自己妄生无名火。
她没有一点错处,难道要说给她听,叫她生气,又或者让她苦恼为难?他莫名其妙的酸涩恼恨,为什么要让她来负担烦恼?
这无来由的痛苦,只需折磨他自己就可以了。
他真的说不出口。
“真没什么。”卫朝荣喉头缓缓滚动,平静说。
一个人如果能像卫朝荣这样死不开口,再配上一张让人恨不起来的脸,那真就能让人无计可施。
曲砚浓真是恨他属蚌!
她试图思索千年前的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是怎么做的,然后又想到千年前的自己也是百般困惑,往往心生疑窦,给卫朝荣补上一百八十个歪心眼,最后在警惕和恼火中不欢而散。
真是离谱!
她都已经是天下第一、五域最强、无冕至尊了,怎么还要受他这种气?
曲砚浓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卫朝荣在想什么。
最终她只好沉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