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凤冠早已卸下,乌发如瀑泻落,衬得一张小脸愈发苍白剔透,毫无血色。
她低垂着头,长睫剧烈颤抖,如同濒死的蝶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无法抑制的惊悸。
脚步声响起。
沉重,缓慢,每一步都像巨锤砸在青石板上,震得地板微颤,烛火不安地跳跃。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味、皮革味和铁锈般血腥气的热浪,裹挟着无形的威压,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沉水香被彻底碾碎。
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隔绝了所有光线和空气。
苏清璃的心脏骤然停跳,随即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单薄的胸腔。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抑制住喉咙深处的尖叫。
她不得不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墙。
一堵由玄色锦缎包裹的、肌肉虬结的、散发着腾腾热气的墙。
男人几乎堵住了她全部的视野,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宽阔的肩膀几乎撑满了她头顶的华帐,腰身粗壮如古树,投下的阴影带着千钧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纤弱的肩背上。
他仅仅站在那里,就令这精心布置的喜房显得逼仄不堪。
烛光勾勒出他粗犷到近乎狰狞的轮廓。
浓密虬结的络腮胡几乎覆盖了大半张脸,如同丛生的荆棘,根根如钢针。
一道暗红色的、蜈蚣般的狰狞刀疤,从左侧眉骨斜劈而下,贯穿鼻梁,直没入胡须深处,将一张原本就刚硬的脸切割得更加凶戾。
那双眼——苏清璃的呼吸瞬间窒住——深陷在眉骨下,如同两口烧红的炭,又像暴戾的野兽,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近乎吞噬的欲望,牢牢锁在她脸上。
那目光滚烫、粗粝,仿佛带着倒刺,刮过她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
他微微俯身,巨大的阴影压迫感更强。
浓烈的雄性气息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几乎令她窒息。
他似乎想看清这个用天价换来的稀世珍宝的细节。
苏清璃能清晰看到他胡须上沾染的酒渍,感受到他滚烫呼吸喷在额发上的灼热。
他脸上那道刀疤在烛光下微微抽动,更显可怖。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收紧。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四肢冰冷僵硬,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那双曾映着《茶经》墨字、清澈如琉璃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纯粹的惊骇,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急剧放大,倒映着眼前这尊庞大、粗野、散发着致命压迫感的凶神。
男人(赵莽)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哼,像是满意,又像是某种不耐烦的催促。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指节粗大,布满厚茧和细小的伤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径直朝她苍白如纸、微微颤抖的脸颊探来。
苏清璃猛地闭上眼,纤薄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瑟缩,试图避开那即将到来的、如同被烙铁触碰的恐惧。
一滴冰冷的泪,终于挣脱了长睫的束缚,无声地滑过她冰凉的脸颊。
那只蒲扇般的大手落了下来。
没有预想中烙铁般的灼痛,却带着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粗糙、厚重、布满砂砾般硬茧的指腹,带着滚烫的体温,像一块刚从熔炉里拖出的、未经打磨的生铁,沉重地贴上了苏清璃冰凉苍白的脸颊。
唔……一声细若蚊蚋的呜咽被她死死咬在唇齿间。她猛地闭上眼,纤薄的身体剧烈地瑟缩了一下,像被投入滚油的水滴。
那手指在她细腻如初雪、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缓缓移动。
每一次摩擦,都带来清晰的、砂纸刮过瓷器般的粗砺感。
她能感觉到每一道茧痕的凸起,每一次指节的屈伸都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