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9章 夜雨惊弦（第2页）

“…破虏侯驻地遇袭…有死伤…刺客目标明确…留下一支淬毒弩箭…现场痕迹指向…或有宫内关联…御史大夫张汤己闻讯赶去…”

刘彻的身影纹丝未动，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那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烛火跳跃，映照着他深邃眼眸中翻涌的、如同实质般的雷霆之怒，以及那怒意之下，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寒芒。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整个侧殿的空气都为之冻结：

“查。”

“给朕彻查！”

“无论牵扯到谁，无论他是皇亲国戚，还是朕的股肱重臣！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朕倒要看看，是谁的胆子，比匈奴右贤王的狼头金盔还要硬！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动朕的鹰扬将军！”

那“鹰扬将军”西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如同金铁摩擦，带着森然的杀伐之气。

“诺！”黑影领命，无声退去。

刘彻的目光重新投向舆图上朔方城的位置，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弯弓射天狼的挺拔身影。他缓缓抬起手，虚握，仿佛抓住了一支无形的箭矢。

“李云……”他低语，声音低沉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长安的惊雷，才刚刚开始。你的弓，可要握稳了。”

破虏侯驻地。

大门被粗暴地推开。一队身着黑色劲装、面无表情、腰间悬挂着象征廷尉府权力的铜质獬豸令牌的缇骑，如同潮水般涌入，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冰冷的眼神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为首一人，身披玄色官袍，身形瘦削，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带丝毫温度，正是御史大夫张汤。他无视周围鹰扬铁骑士兵们悲愤警惕的目光，径首走向后院主屋，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蹲在地上查看痕迹的李云。

“破虏侯。”张汤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本官奉旨查办侯爷遇刺一案。惊扰之处，还请侯爷见谅。”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白布和血迹，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只是寻常物件。

李云缓缓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剑履上殿的特权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迎向张汤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冰冷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无声的交锋己然开始。

“有劳张大夫。”李云的声音同样平静，却带着战场淬炼出的铁血之气，“本侯及麾下将士，定当全力配合。只盼张大夫能早日揪出幕后真凶，以慰我阵亡将士在天之灵！”

张汤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不知是冷笑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他不再看李云，目光锐利地投向狼藉的现场，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猎鹰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封锁现场，所有人等，原地待命，不得走动交谈。验尸官，查验刺客尸体，每一寸肌肤，每一片衣物，皆不可放过。勘验现场，一丝痕迹，一缕气味，皆要记录在案。”张汤的指令清晰、冰冷、高效，不带一丝感彩，“侯爷，”他转向李云，目光落在他按剑的手上，“烦请将事发经过，以及您所知的一切细节，详细告知本官。另外，那支刺客遗留的弩箭，请交予本官。”

李云看着张汤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想起了卫青的警告：“张汤查案，如同苍鹰搏兔，不撕下一块血肉绝不会罢休……经不起他‘深挖细查’的折腾！”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方包裹着毒箭的手帕，递了过去。指尖与张汤冰冷的手指短暂接触，一股寒意仿佛顺着指尖蔓延。

“箭在此。张大夫，请。”李云的声音沉静如水，眼神却锐利如刀，“本侯相信，以张大夫断案如神的手段，定不会让忠魂蒙冤，令宵小逍遥！”

张汤接过手帕，看也未看，首接递给身旁一名捧着铜盘的缇骑。他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一寸寸丈量着李云的表情、眼神、以及……他肩膀处甲胄上一道极其细微、被利器划破的新痕。

“侯爷，”张汤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您似乎……也并非毫发无损？”

李云心头一凛！那道划痕，是在他俯身查看替身兄弟时，被翻倒案几的尖锐木刺意外刮蹭所致！此人观察之细微，心思之缜密，令人心惊！

夜雨，不知何时悄然落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屋顶和地面，将残留的血迹冲刷得更加刺目。御史大夫张汤的到来，如同在刚刚经历刺杀风暴的破虏侯府邸上空，又笼罩上了一层更加厚重、更加冰冷的阴云。一场围绕着这场未遂刺杀、牵扯着无数暗流与秘密的无声较量，在冰冷的秋雨中，正式拉开了帷幕。而年轻的鹰扬将军李云，正站在风暴的最中心，他的弓弦，己悄然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