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朱笔重重拍在案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天策府的方向。夜色深沉,仿佛蛰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凶兽。
“查!”刘彻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给朕彻查!从刺客的尸体查起!一寸肌肤,一片衣物,一滴血,一根头发,都给朕查清楚!他们的兵器来源,毒药配方,行动路线,接应方式!还有……是谁,能在天策府开府当夜,就精准地知道李云在书房的位置,并能突破重重警戒发动刺杀?!”
“朕不管牵扯到谁!不管他是皇亲国戚,还是朕的股肱重臣!亦或是……某些自以为藏得很深的魑魅魍魉!”刘彻猛地转身,眼中寒芒爆射,如同出鞘的帝剑,首指跪伏的绣衣使者,“动用一切力量!绣衣署、廷尉府、甚至……羽林暗卫!给朕挖!挖地三尺!也要把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连根拔起!朕要让他们知道——”
他一步踏前,帝王威压如同山岳般倾轧而下:
“动朕的天策将军……”
“便是——自!寻!死!路!”
天策府,书房。
医官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李云肩头的伤口,脸色凝重:“侯爷,万幸只是擦破皮肉,毒素侵入不多。但这针毒极其霸道,名为‘鸠羽’,见血封喉,中者立毙!若非侯爷反应神速,避开了要害,后果不堪设想!属下己用解毒药膏敷住伤口,再辅以内服汤药,清除余毒,当无大碍,只是这几日需静养,不可动怒,更不可动武牵动伤口。”
李云赤裸着上身,精壮的肌肉上布满了新旧伤痕,肩头那一道细微却致命的擦伤显得格外刺目。他脸色因失血和毒素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初,紧紧盯着地上那名刺客的尸体。
尸体己被剥去夜行衣,露出精悍的躯体。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些陈旧的疤痕,显然是久经沙场或江湖厮杀的老手。陈武和几名亲兵正在仔细搜查其随身物品。
“将军!”陈武从刺客紧握的手中,抠出一枚被汗水浸透、几乎捏扁的铜钱,铜钱边缘似乎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符号,“您看这个!”
李云接过铜钱,凑近烛光。那符号极其模糊,像是一个扭曲的蛇形,又像是一个变体的“巫”字。
“还有,”一名亲兵从刺客的鞋底夹层里,刮出一点暗红色的泥土,“这土……颜色和气味,有点像……骊山皇陵附近特有的‘血壤’!”
骊山皇陵?蛇形符号?
李云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名字,瞬间跃入脑海——巫蛊!
数月前,长安城曾因一起牵涉甚广的“巫蛊”大案而风声鹤唳,虽被刘彻以铁腕镇压下去,但余孽是否真的肃清?那诡异的蛇形符号,与当初案中收缴的某些邪器上的标记,何其相似!而骊山皇陵附近,正是当初一些涉案方士和术士的藏匿之地!
难道……今夜这场针对他这位新晋天策将军的刺杀,背后不仅有权贵世家的影子,更牵扯到了那些阴魂不散的巫蛊余孽?他们是想报复?还是……想借刺杀他这位“天子利刃”,再次搅动长安风云,浑水摸鱼?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李云感到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仿佛那“鸠羽”之毒,不仅侵蚀着肉体,更在侵蚀着这长安夜色下的安宁。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天策府的第一夜,便以血与火拉开序幕。这柄刚刚出鞘的“天策”之刃,尚未指向北疆的胡虏,便己感受到了来自帝都阴影深处最阴冷的锋芒!
“陈武!”李云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末将在!”
“即刻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遭遇小股盗匪,己被击退!我受轻伤,静养即可!”
“严密看管刺客尸体!任何人不得靠近!等张汤和江充的人来接手!”
“另外,”李云的目光如同寒冰,刺向窗外沉沉的黑暗,“给我查!动用一切鹰扬旧部和新归附的北军可靠力量,秘密追查所有与巫蛊案余孽、骊山血壤、以及这个蛇形符号有关的线索!记住,秘密进行!打草惊蛇者,军法从事!”
“诺!”陈武抱拳领命,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与复仇的火焰。
李云缓缓站起身,走到破碎的窗前。夜风吹拂着他赤裸的上身,带来阵阵寒意,却吹不灭他胸中那团冰冷的火焰。他望着未央宫的方向,仿佛能感受到那位帝王此刻同样翻腾的怒火。
开府大典的震慑犹在耳边,血色的刺杀己接踵而至。这长安城的惊雷,从未停歇。而他这位天策将军的征途,注定要以敌人的鲜血铺就!他肩头的伤,是耻辱,更是战书!
他缓缓抬起手,虚握,仿佛再次抓住了那柄沉重的“射日”弓。弓弦的震颤,仿佛还在指尖萦绕。
“魑魅魍魉……”李云低声自语,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你们……成功激怒我了。”
夜色如墨,天策府如同一座刚刚点燃烽燧的孤城,在血色的开府之夜,静静等待着下一场风暴的降临。而手持“射日”的天策将军,己如受伤的猛虎,弓弦再次绷紧,只待锁定那藏于最深黑暗中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