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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朔风折翼(第1页)

狼山烽燧堡的血战,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沉寂的北疆边军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李云这个名字,连同他那手神乎其技的箭术,开始在王猛的前锋营左部,甚至在整个北军都尉的防区悄然流传。战报递了上去,王猛军侯没有食言,亲自为他请功。

几天后,嘉奖令下达:李云因作战勇猛,射杀敌酋,擢升为什长(管十人),赏钱五百,帛两匹。一个入伍不足半年的新兵,火箭般蹿升为什长,这在等级森严的军中极为罕见。消息传来,李云所在的什队一片欢腾,老马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连一向看他不顺眼的刀疤脸,眼神也复杂了许多,终究没再说什么酸话。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前锋营军司马(汉代高级军官,位在军侯之上,统领数曲,近千人)张彪的军帐内,气氛却有些阴郁。张彪年约西十,面皮白净,留着三缕短须,眼神里透着精明和算计,与王猛那种纯粹的悍将气质截然不同。他端坐在案几后,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份关于李云的嘉奖令副本,脸上看不出喜怒。

下首,坐着王猛和一个身材微胖、留着山羊胡的文吏,正是营中掌管文书、仓廪的军需官孙德。

“王军侯,恭喜啊。”张彪终于开口,声音慢悠悠的,听不出多少诚意,“你麾下又添了一员猛将。这个李云,倒真是个人才,一仗就升了什长,前途无量啊。”

王猛抱拳,声音洪亮:“全赖都尉大人明察,张司马提携!李云这小子,确实是个好苗子,箭术超群,心志也稳,是块打仗的料!”

“打仗的料?”张彪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端起案几上的陶碗,抿了一口水,“猛将自然是好。不过,王军侯,这军中光有猛将可不行。还得有规矩,有上下尊卑。一个云中猎户出身的小子,入伍才几天?寸功未立(指除烽燧堡外无其他军功),就爬得这么快,下面那些苦熬多年的老兄弟,心里能服气?军心,会不会不稳啊?”

王猛浓眉一拧,刚要反驳,旁边的军需官孙德却抢先一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张司马明鉴!王军侯爱才心切,我等自然理解。只是…这李云,确实根基太浅。下官听说,此人沉默寡言,性情孤傲,在营中除了他那什队几个,与其他袍泽少有往来。长此以往,恐非善事啊。”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而且…下官还听到些风声,说此人来历不明,与长安某些商贾过从甚密…这军中,最忌讳的就是…”

“孙德!”王猛猛地一拍案几,怒目而视,“休要血口喷人!李云是老子亲自募来,亲手提拔!他是什么人,老子比你清楚!他杀匈奴人的时候,你他妈在哪儿点算粮草呢?”

孙德被王猛的虎威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言,只是拿眼偷偷瞟张彪。

张彪摆摆手,示意王猛息怒,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莫测高深的笑容:“王军侯莫急,孙军需也是为军中大局着想。本司马并非质疑李云之功,只是觉得,年轻人骤然高位,易生骄矜之心。还需…多磨砺,多看看。”他手指轻轻点着那份嘉奖令,“这什长之位,既然都尉大人己经批了,自然不变。不过嘛…眼下倒是有个‘磨砺’的好去处。”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王猛:“上郡那边,最近不太平。匈奴右贤王的一支偏师,屡次袭扰长城外的屯田和烽燧。都尉大人有令,着我部抽调一支精干人马,前往上郡最北的‘鬼哭隘’驻防,协防长城,并伺机清剿那股匈奴游骑。”他特意加重了“鬼哭隘”三个字。

王猛脸色一变:“鬼哭隘?张司马!那里是出了名的苦寒绝地!长城年久失修,补给艰难!匈奴人神出鬼没,派去的人,十有八九是送死!李云他们刚在狼山血战一场…”

“正因为刚立了功,才更需勇挑重担!”张彪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李云不是猛将吗?不是箭术超群吗?鬼哭隘,正是他大展拳脚的好地方!让他带着他的什队去!一来为国戍边,责无旁贷;二来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王猛一眼,“也是让他多立新功,堵住悠悠众口,坐稳这什长之位!王军侯,你说是不是?”

王猛胸口剧烈起伏,额上青筋暴起。他如何不明白,这是张彪的借刀杀人之计!鬼哭隘,那是九死一生的绝地!派李云这支刚立功、人数不满编(烽燧堡有伤亡)的什队去,分明是要把他往死路上推!可张彪抬出了“为国戍边”、“多立新功”的大旗,更是搬出了都尉的命令,他王猛再悍勇,也无法公然抗命!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深深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王猛。他看着张彪那张看似平静、实则阴鸷的脸,再看看旁边孙德那掩饰不住的得意眼神,最终,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诺。”

命令传到李云什队时,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老马脸色铁青,刀疤脸首接骂出了声:“他娘的!鬼哭隘?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整啊!”

李云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弓,动作一丝不苟。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帐内几张或愤怒、或绝望、或麻木的脸。鬼哭隘的凶名,他早有耳闻。朔风如刀,滴水成冰,匈奴游骑如同草原上的饿狼,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

“军令如山。”李云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收拾行装,明日卯时出发。”

“什长!这…”一个年轻的新兵带着哭腔。

“怕死,就留在后面刷马。”李云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想活命,就跟我走。在鬼哭隘,是死是活,看各自的本事和运气。”他不再多言,将擦拭好的弓小心地背在身后。

第二天,朔风凛冽。李云带着他这支仅剩八人的什队,在王猛军侯复杂而歉疚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相对安稳的北军大营,如同几片枯叶,被抛向了北方那片更加荒凉、更加致命的苦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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