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 77章 无常断念忘川在前（第1页）

巷子里的孩子们放学了，看到她坐在桃树下，都围了过来。一个小男孩拿着一朵桃花，递到她面前：“阿婆，这朵桃花给你，可好看了。”她接过桃花，放在鼻尖闻了闻，笑着说：“真好看，谢谢你呀，孩子。”孩子们围着她，叽叽喳喳地问她当年的故事，她耐心地听着，偶尔会给孩子们讲一些我和她的往事，声音轻柔，眼里满是笑意。

孩子们走后，她又闭上眼睛，静静地坐着。阳光渐渐西斜，落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呼吸越来越轻，手里还握着一片刚落下的桃花瓣，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当张嫂来接她回家时，发现她己经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她的手里还握着那片桃花瓣，篮子里装满了粉色的桃花瓣，像极了当年她卖的那些桃花。

邻里们按照她的遗愿，把她和我合葬在了一起。墓碑上没有刻太多的字，只刻着“陈子青与皎月之墓”，还有一朵小小的并蒂莲。墓前种了一棵桃树，每年春天，桃树都会开满粉色的桃花，风一吹，花瓣落在墓碑上，像在诉说着我们跨越生死的爱恋。

莲花台的雾气突然变得凛冽，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眼前的暖春桃景瞬间被狂风撕碎——取而代之的，是高耸入云的诛仙台。黑色的岩石上刻满了暗红色的符咒，风卷着碎石和雷光在台边呼啸，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幽冥深渊，隐约能听见怨灵的嘶吼，连天光都被这股戾气染成了灰紫色。皎月为了护我，殒命诛仙台。

莲花台的云雾渐渐散去，我站在台边，望着眼前的画面，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原来，皎月用她的两世，守护着我们的爱情，守护着我们的回忆。

想起皎月俏生生的脸，想起她说的话：“师尊，你等我！徒儿百年之内，

定会拼命修炼，飞升去神界找师尊！

到时候，徒儿还要跟师尊分享修炼的

趣事，还要……还要护着师尊！”

不，这一世我不要你再护着我，我要轮回重生护着你，陪你看遍世间的美好，陪你一起飞升神界，在神界我们要做神君，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白无常的手掌重重落在我肩上时，我还沉浸在来生重逢的暖意里，莲花台的雾气顺着他的指尖散成细碎的烟，那些关于烟雨巷、病榻、诛仙台与桃花的画面，像被风吹散的桃花瓣，骤然往后退去，只留下心口一阵阵发空的钝痛。

“稳住心神，放下执念。”他的声音比之前冷了几分，黑白相间的衣摆扫过台边的云纹雕栏，“你滞留莲花台半日，看尽三世纠葛，再不放，便要困在这忆境里，永世做个守着回忆的孤魂了。”

我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泛着半透明的光，一缕缕魂气正往莲花台的石缝里钻——方才盯着来生画面时，竟差点被忆境吸走了魂魄。白无常伸手在我眉心一点，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额间往下淌，那些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只是眼眶依旧发涩，仿佛还能看到皎月最后在桃树下握着花瓣的模样。

“看完了吧？”他收回手，转身朝着雾气更浓的方向走，“看完了就走，忘川河的摆渡人可不会等谁。”

我跟在他身后，脚下的云团软得像棉花，却每一步都踩得沉重。刚才在忆境里看到的最后一幕还清晰得很——来生的我在烟雨巷再次握住皎月的手，她眼里的泪水混着雨水，落在我手背上，温温的。可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不过是莲花台映出的“因果虚影”，不是真的来生，只是我心底最执着的念想罢了。

“那……来生的画面，是真的吗？”我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白无常脚步顿了顿，侧过脸，脸上的哭丧棒晃了晃：“真假不重要。你若放不下，便是假的也能让你魂牵梦绕；你若放得下，便是真的，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况且，三界轮回从无定数，哪有什么‘注定的来生’，只有‘当下的执念’。”

我没再说话，只是跟着他往前走。雾气渐渐变薄，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还夹杂着隐约的呜咽，像是无数魂魄在低声哭泣。再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条宽得望不到边的河横在面前，河水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黑色，表面泛着幽幽的绿光，偶尔有水泡从河底冒上来，炸开时会露出半张扭曲的脸，转瞬又沉了下去。

“这就是忘川河。”白无常指着河面，“河底埋的都是放不下执念的魂，有的困了几百年，有的困了几千年，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只记得心里那点没了却的牵挂。”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河水里有模糊的影子在挣扎，有的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有的朝着对岸拼命游，却始终在原地打转。一阵冷风吹过，带着河水的腥气，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刚才在忆境里，引魂使者带着我走过幽冥路的画面——原来那不是真的轮回，只是我执念催生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