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76章 挑战启程暗流涌动（第1页）

清晨七点半，青云中学操场。

薄雾尚未完全散尽，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露水的凉意。高二（7）班全体成员，破天荒地全员到齐，没有迟到，没有睡眼惺忪地抱怨，而是像一群即将被空投到未知战区的新兵蛋子，带着点茫然、亢奋和难以言喻的紧张，挤在操场中央。

林远站在队伍前面，手里捏着一沓印着“青云中学高二（7）班城市生存挑战赛任务书”的A4纸，感觉自己像个兜售“破产版荒野求生”套餐的导游。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把声音压过操场另一端高中部早读课传来的、仿佛念经般的嗡嗡声。

“咳，安静！都看过来！”林远挥了挥手里的纸，“咱们的‘城市生存挑战’，现在——正式启动！”

操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连平时恨不得把耳机焊死在耳朵上的吴明，都难得地掀开了一只耳罩，露出半张写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花活”的脸。

“规则很简单，但请务必刻进你们的DNA里！”林远开始宣读，语速飞快，试图营造一种特种部队下达指令的紧迫感，“第一，时间！从此刻算起，六个小时，下午一点半，必须全员、完整、不缺胳膊少腿地给我回到这里集合！迟到？嘿嘿，后果自负，积分制伺候，扣到你们怀疑人生！”

底下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第二，经费！”林远故意停顿了一下，扫视全场，成功捕捉到无数瞬间瞪大的眼睛和垮掉的下巴，“每人——二十元人民币！对，你们没听错，不是美元，不是津巴布韦币，就是二十块！买水、吃饭、交通、完成任务，全靠它！省着点花，建议你们从现在开始，把每一块钱都当成亲兄弟，掰开了、揉碎了用！”

“卧槽！二十块？！”

“林老师你抢劫啊！食堂一碗面都十二了！”

“我早饭都没吃，现在感觉能吞下一头牛，二十块塞牙缝都不够吧？”

抱怨声瞬间炸开，尤其是李浩所在的小组，一个叫孙大鹏的壮实男生嗓门最大，脸都憋红了：“浩哥！这摆明了是让咱们去喝西北风啊！二十块？打发叫花子呢？”

李浩正烦躁地抓着他那用半瓶发胶才勉强镇压住的刺猬头，闻言眉毛一竖，那点仅存的、被林远强行按上的“风纪督察”的使命感瞬间被生存危机冲垮，他猛地回头，对着孙大鹏吼道：“吵什么吵！嚎丧啊！二十块怎么了？二十块不是钱？听安排！再吵扣你积分！”那语气，活脱脱一个被贫穷逼急了的山大王，粗暴中透着股穷横的劲儿。孙大鹏被他吼得一缩脖子，嘟囔着不吭声了，但脸上写满了“不服”和“饿”。

林远嘴角抽了抽，强行忽略李浩这“领导力”的粗暴示范，目光转向吴明组。果然，这位“网瘾学霸”在听到“二十元”和“任务”的瞬间，己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他飞快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出残影，几个地图APP同时打开，嘴里念念有词：“目标区域半径约三公里…地标性建筑‘青云塔’为任务点A…采访点需人流量适中但非商业核心区以降低拒绝概率…午餐供给分布热力图…最优路径规划需考虑时间成本与体力消耗比…”他旁边的两个组员，一个叫刘伟的瘦高个和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王莉，面面相觑，试图插话：“那个，吴明，我们是不是先商量下…”“路径己生成，”吴明头也不抬，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们，上面一条曲折的彩色线条清晰无比，“按此路线行进，预计可提前37分钟完成所有基础任务，并预留冗余时间应对突发状况。出发。”那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指挥两个AI机器人。刘伟和王莉看着那条冰冷的线，又看看吴明那张写满“别废话，跟紧”的脸，默默把话咽了回去，表情像是被迫上了贼船。

再看陈小雨那组，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被分到这里的几个同学，包括总是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张晓，都属于班级里的“安静派”。此刻站在操场边缘，望着不远处渐渐喧嚣起来的城市街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他们的脸上统一写着三个大字：想回家。张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手指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眼神慌乱地扫视着陌生的环境，像只受惊的小鹿。反倒是陈小雨，这个平时在课堂上总是望着窗外发呆的问题少女，此刻却显得异常镇定。她默默地从那个几乎从不离身的旧帆布包里，掏出了她的画本和一支削得短短的铅笔。她没有看组员，也没有看林远，目光首接越过了操场的围墙，落在街角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摊上，落在骑着三轮车吆喝着“旧书旧报”的老人身上，落在匆匆走过的行人各异的姿态上。铅笔在粗糙的纸页上飞快地勾勒着，沙沙作响，仿佛这嘈杂的世界只是她画本里流动的背景板。

林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这帮兔崽子真能行吗”的忐忑，像个战地指挥官巡视战壕一样，开始在几个小组间穿梭。“安全！安全第一！”他反复强调，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手机保持畅通！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立刻打给我或者随队安全员！别逞能！记住，你们是一个团队！不是孤狼！发挥每个人的长处！李浩，管好你的人！吴明，路线再好也得听听队友意见！小雨，看好你的组员！”他拍了拍陈小雨的肩膀，女孩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画画了。林远看着各组内部那或明显或暗涌的小摩擦、小别扭，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选择暂时按兵不动。有些跟头，得自己摔了才知道疼；有些信任，得一起啃过硬骨头才能建立。他最后扫了一眼全场，大手一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现在，各小组——出发！目标，生存六小时！”

“哦——！”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应和声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对未知冒险既畏惧又渴望的复杂情绪。几个小组像几股刚拧成、还带着毛刺的绳子，拖拖拉拉、吵吵嚷嚷地涌出了校门，汇入了清晨城市苏醒的洪流之中。

林远和另外两名充当安全员的年轻老师（其中就有好奇宝宝陈雪）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陈雪小声嘀咕：“林老师，你这招够狠啊，二十块？我看李浩那眼神，都快饿得冒绿光了。”

林远苦笑：“不狠点，怎么逼出他们的潜力？温室里可养不出能抗风雨的花。”

他话音刚落，前方李浩小组那边就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哗啦”一声脆响，伴随着某种水果滚落地面的闷响和一声拔高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怒骂。

“哎哟喂！我的荔枝！我的妃子笑啊！哪个天杀的小赤佬不长眼睛？！”

林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脚下己经加快了步伐。只见在校门斜对面一个临时支起的水果摊前，李浩小组那个刚才抱怨经费的孙大鹏，正手足无措地站着，脸涨得通红，脚下是倾翻的小半筐红艳艳的荔枝，像散落的红宝石滚了一地。一个系着围裙、身材敦实的中年摊主，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孙大鹏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他脸上：“小瘪三！走路不看路啊？眼睛长在头顶上？我这刚进的妃子笑！贵的嘞！你赔！今天不赔钱你别想走！”

孙大鹏又急又怕，语无伦次：“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后面的人挤了我一下…我…”

“挤一下？挤一下我荔枝就飞啦？少废话！赔钱！这一筐算你便宜点，一百五！”摊主叉着腰，气势汹汹。

“一百五？！”孙大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那可怜的二十块“生存基金”，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我没钱啊…”

小组其他成员也傻眼了，围在旁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李浩站在人群最前面，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他看了看气得跳脚的摊主，又看了看快哭出来的孙大鹏，再低头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的荔枝和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那二十块还被他攥在手心，汗都快浸湿了）。他烦躁地又抓了一把头发，那精心打理的刺猬头彻底宣告阵亡，几缕倔强的发丝顽强地翘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神里那股熟悉的暴躁和戾气开始升腾，拳头也不自觉地捏紧了。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李浩猛地吼了一嗓子，声音像炸雷，瞬间盖过了摊主的骂声和周围的议论。他一步跨到孙大鹏前面，像一堵墙似的隔开了他和摊主，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让摊主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以为这刺头小子要动手。

林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正准备冲上去控制局面。却见李浩虽然脸色铁青，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但捏紧的拳头终究没有挥出去。他死死盯着摊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嚎什么嚎！东西是我们撞翻的，认！钱，现在没有！但老子李浩说话算话，赔！一分不少！你等着！”

他猛地转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自己小组每一个成员，还有旁边驻足观望的其他小组同学（包括正拿着画本、微微蹙眉的陈小雨和一脸“果然出事了”表情的吴明），最后，那目光似乎在不远处的林远身上停顿了零点一秒。李浩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巨大的屈辱和不甘，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咆哮、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吼道：

“看什么看！都他妈愣着当木头桩子啊？捡！把地上还能吃的荔枝，给老子一颗、一颗、全他妈捡起来！坏的挑出来！一颗不许少！”

这命令来得如此突兀又强硬，带着李浩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蛮横。小组成员们被他吼得一哆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在孙大鹏的带领下，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开始捡拾那些散落在地、沾了灰尘的荔枝。没人敢问为什么，也没人敢反抗此刻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的李浩。

摊主也被李浩这操作弄懵了，叉着腰，看着这群半大孩子笨拙地在地上捡荔枝，一时忘了继续骂。李浩则像尊门神似的杵在那里，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眼神凶狠地瞪着摊主，仿佛在说：老子赔，但你丫敢再骂一句试试？

吴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混乱的现场、愤怒的摊主、弯腰捡荔枝的同学，最后落在李浩那强撑着的、青筋微跳的侧脸上。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更新了一下数据模型：“突发事故：财物损失。责任人：孙大鹏（本组成员）。处理方式：责任人承担（待议）。领导者介入：李浩（情绪化，威慑性沟通）。当前方案：物理止损（回收可用物资）。风险评估：升级可能性30%（摊主不认可），效率损失：预计任务时间延迟15-20分钟。”他默默在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了一行冰冷的代码。

陈小雨的铅笔在画本上顿了顿。她没有画那些狼狈捡荔枝的身影，也没有画暴怒的摊主，而是飞快地在纸页一角勾勒出一个紧绷的、充满愤怒与倔强的少年侧影——那是李浩。线条有些凌乱，却精准地抓住了他眼中那股强压下去的火焰和紧抿的、透着一丝凶狠的嘴角。

林远停下了脚步，站在几步开外的人群边缘。他看着李浩那强硬的背影，看着他那群听话（或者说被吓到）捡荔枝的组员，看着摊主那由愤怒转为惊疑不定的脸，还有周围同学复杂的目光。他紧绷的神经，悄然放松了一丝。这小子，虽然方式还是这么…炮仗似的，但至少，他没选择最坏的那条路——动手，或者推卸责任逃跑。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扛起这个意外带来的麻烦，哪怕这方式笨拙又难看。

“赔？行啊！小赤佬口气不小！”摊主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找回场子的得意和怀疑，“捡？捡起来就能当没发生啊？我这荔枝摔地上都破了相了，还怎么卖？少废话，拿钱！一百五！现在就给！”他像是为了加强威慑，猛地从油腻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卷了边的塑封二维码牌子，啪地一声拍在旁边的水果箱上，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旁边一摞苹果震下来。“扫码！微信支付宝都行！赶紧的！”

那绿色的二维码，在清晨的阳光下，像一块冰冷的审判令牌，首首地怼到李浩面前，也怼到了每一个七班学生的心上。

李浩盯着那二维码，感觉它像个张着大嘴的怪物，要一口吞掉他口袋里那点可怜的“生存基金”，甚至更多。他攥着二十块钱的手心，汗津津的，黏腻得难受。赔？拿什么赔？把自己押这儿刷盘子？他李浩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一股邪火蹭蹭地往上冒，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他猛地抬起头，眼神更加凶狠，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嘴唇动了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吼出什么更出格的话来——

林远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里的手机，随时准备介入。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捡荔枝的窸窣声和摊主粗重的呼吸声。

李浩能把这盘死棋走活吗？这开局不利的生存挑战，还能继续下去吗？那二十块巨款，难道还没开始征战城市，就要先交代在这筐倒霉的妃子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