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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谷间的风声与心间的涟漪(第1页)

夕阳是最慷慨的艺术家,正上演每日最辉煌的谢幕。它将窖藏了一整天的浓烈暖金色光芒,毫无保留地泼洒在风止谷高耸的赭红色岩壁上。光线褪去白日的锐利,变得绵长柔润,像融化的蜂蜜般缓缓流淌,为谷中每一座古朴石屋、每一棵在岩缝里倔强生长的歪脖树,甚至每一个在空地上追逐、扬起细尘的孩童,都细细勾勒出一圈跳跃的暖金边。

炊烟是这片金色画布上灵动的笔触。它们从各家低矮的石砌烟囱里袅袅升起,起初是纤细的一缕,裹着各不相同的气息——张家阿婆烤麦饼的焦香、李家炖野味肉汤的浓郁油脂味,还有不知哪家窗台飘来的、风干野菊花的淡淡苦香。这些气息在空中交织、融合,又被温柔的晚风揉散,织成风止谷黄昏独有的芬芳,让人安心又慵懒。

林枫是这片宁静画卷里最不“安分”的墨点。他像往常一样,独占着谷口那块巨岩——岩石被无数代人的衣袂和时光磨得光滑如镜,甚至微微凹陷。他没规规矩矩坐着,一条腿随意垂在岩边晃荡,另一条腿曲起,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放空,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早己飞越了环抱谷地、让人安心的山峦。

他的视线紧紧追着那条碎石小路。小路被车轮、蹄铁和脚步碾得蜿蜒西去,像一条渴望挣脱的灰白色小蛇,挣扎着延伸,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那里,裂鳞山脉的剪影被落日余晖烧得通红,边缘锐利,层叠起伏,像一块滚烫的烙铁。

裂鳞山脉,是风止谷的西界,也是林枫十六年人生里,亲眼见过的世界尽头。可尽头之后,又是什么?

是库兹爷爷在火塘边,就着劣质果酒反复讲的光怪陆离的故事——有高耸入云、夜里能自发光的巨城;是老哈克商队那些满身风尘、眼神疲惫却带点优越感的伙计口中,能日行千里的铁甲驼兽;还是他偷偷藏起来的、父亲留下的残破《大陆纪年》里,用模糊插图和艰涩文字描绘的琉璃灯海——那些灯靠“心灵能量”驱动,夜里亮得像璀璨星河。

外面的世界像一块巨大而模糊的磁石,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心底总回荡着一首听不清旋律的激昂歌谣,日夜催促他:去听山谷之外的风,去见那些只在传说和想象里的奇迹。

“嘿!小枫!又做梦呐?屁股都快在石头上生根发芽,长出藤蔓咯!”一个粗犷如闷雷的笑声在身后炸开,打断了他的遐想。

是巴顿叔。他是谷里最强壮的樵夫,古铜色脸上刻满岁月和风霜的纹路,却总透着用不完的活力。他扛着一把硕大的柴刀,刃口闪着寒光,结实的肌肉在汗湿的粗布短褂下贲张,正咧嘴笑着,露出被烟叶熏黄的牙齿。

林枫猛地回神,像偷糖被抓的孩子,脸上闪过一丝赧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露出一口整齐白牙:“巴顿叔,您别取笑我了。我这是在…在吐纳练功,感受天地灵气呢!”他胡乱编了个理由,想藏起那颗早飞向远方的心。

“屁的灵气!”巴顿叔的笑声在谷口回荡,惊起几只归巢的倦鸟,“我看你是魂儿又被老哈克商队的驼铃声勾走了!听说他们明天天不亮就往西边走,你这次不会还只敢远远瞅着,连上前搭句话、摸把驼兽毛皮的胆子都没有吧?”

林枫脸颊微微发热。巴顿叔总能戳中他的心事。他对那些带着远方风沙味、眼里藏着故事的商队成员,心情很复杂——既满心向往,又因觉得自己渺小而怯怯的。他们是用脚丈量世界的人,而自己,像被圈在山谷里的雏鸟,空有翅膀,却从没真正飞过。

“西边…除了磕脚的石头、能吹跑人的狂风和吃人的沙海,还能有啥好的?”他嘴硬反驳,想维护那点可怜的自尊,可那双亮得过分、满是好奇与渴望的眼睛,早把心事暴露得一干二净。

“哼,小子嘴硬!”巴顿叔调整了下肩上的柴刀,沉重的刀身压得木柄微微弯曲。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的调侃:“等你哪天咬牙走出去,吃了苦头、受了罪,别夜里偷偷想你阿姆烤的饼子流口水就行!走了!回去晚了,婆娘又该念叨了!”

望着巴顿叔高大如山、渐渐消失在石屋后的背影,林枫轻轻叹了口气。心底那点被戳破的沮丧,很快被更汹涌的渴望淹没。谷里的大人,好像都不懂他——他们满足于山谷的安宁,对外面广阔的未知世界,要么满心恐惧,要么漠不关心。

“小枫!回来吃饭了!天都快黑透了,还在外面野!”母亲的声音从谷内深处传来,依旧温柔,可林枫总能捕捉到声线里细微的紧绷,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常年萦绕的忧虑。她像一只时刻警惕的母鸟,总担心羽翼下这只不安分的幼崽,总想探出头看巢外的风雨。

“来了,阿姆!”林枫提高声音应着,灵活地从巨岩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地。

就在双脚触到地面的瞬间,一种极细微的波动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感知——那和谷里日常的喧嚣截然不同,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轻轻荡在他的心间。

这不是用耳朵听到的声音,更像首接作用在灵魂深处的感觉,微弱得像蝴蝶振翅,却清晰得让他心头一悸。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右手猛地按在胸口。那里贴身戴着一枚婴儿巴掌大的圆形玉佩,材质似玉非玉,触手温凉,表面光滑无纹,此刻却在夕阳最后一缕光里,隐隐流动着内敛的柔光。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母亲再三叮嘱绝不能离身。平日几乎没存在感的玉佩,此刻竟透着持续的微热,像怀里揣了块温乎的卵石。

他皱紧眉头,屏住呼吸,猛地抬头,目光像警惕的幼兽般锐利,首首投向西方——裂鳞山脉的方向。

夕阳几乎完全沉入巨大沉默的山体,只剩天边一小片暗红云彩,像凝固的血痂。那吞噬了余晖的山脉轮廓,在迅速降临的暮色里,显得黝黑又压抑,像一尊匍匐在地、静静凝视山谷的远古巨兽。

最近几天,这种模糊的波动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有时是午后小憩时突然心悸,有时是傍晚望远方时短暂恍惚。它们来得突兀,去得也快,微弱得让他怀疑是错觉。可谷里其他人,连那些感知敏锐的老猎人,都毫无察觉。

只有他,还有胸前这块会随之变热的玉佩。

库兹爷爷有次喝得酩酊大醉,曾拉着他絮叨:“‘大静默’之后,世界的‘灵’变得衰弱又混乱,像件打满补丁的旧衣裳,总有些地方漏出‘不好的声音’和‘不该有的动静’。”当时林枫只当是老人酒后胡话,听过就忘。

可现在…林枫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莫名的感觉归为自己想象力太活跃,或是胡思乱想后的疲惫。也许是山风穿过隘口的共鸣?或是深山里少见的巨兽活动产生的次声?

但心底有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告诉他:没那么简单。那波动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冰冷和空洞,和谷里熟悉的虫鸣、风声、人语、炊烟截然不同,是纯粹的、没有生机的死寂。

他最后望了一眼暮色里愈发深沉的山脉阴影,一种强烈的不安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心脏,缓缓收紧。

转身快步往家走,林枫没察觉,胸前玉佩的微热,这次持续的时间比以往都长,才极其缓慢地、像依依不舍般褪去,变回那块温凉的普通佩饰。

山谷的夜晚,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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