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7章 一缕炊烟（第1页）

夜色如墨，迅速浸染了山林。白天的惊险追逐耗尽了张文轩所有的体力与勇气，寒冷和饥饿如同两条毒蛇，噬咬着他的意志。他蜷缩在巨石下的缝隙里，不敢生火，也不敢深入睡眠，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悸醒来。

东汉末年的夜空，没有光污染，星河流转，璀璨得近乎奢侈，却也冰冷得令人窒息。张文轩望着那片陌生的星空，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与熟悉的一切，己经隔了不止千山万水，而是千年的时光。孤独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冻僵时，一阵极细微的、带着烟火气的味道，随风飘了过来。

是炊烟！

张文轩猛地抬起头，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使劲吸了吸鼻子，确认那不是幻觉。在这荒山野岭，有炊烟就意味着有人家！

希望重新燃起，但也伴随着深深的警惕。白天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让他心有余悸。这炊烟的主人，是敌是友？

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恐惧。他必须去碰碰运气，否则就算不被人杀死，也会冻死、饿死在这荒郊野岭。他挣扎着爬起来，循着那若有若无的烟火气，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他不敢走小路，只能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星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灌木和坡地间穿行。每走几步，他就停下来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幸运的是，夜晚的山林似乎暂时收敛了它的危险，除了不知名虫豸的鸣叫，再无其他声响。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他终于看到了光源。

那不是什么村落，而是山坳深处，一间极其简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茅草屋。一缕细细的、带着暖意的青烟，正从屋顶的破洞中袅袅升起。昏黄的灯光从糊着破麻布的窗户里透出来，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微小却无比坚定。

茅屋外围着一圈歪歪扭扭的篱笆，院子里收拾得倒还算干净。一切都透着贫寒，但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生活气息。

张文轩躲在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仔细观察了许久。茅屋里很安静，没有听到男人的粗声大气，只有偶尔细微的、像是老人咳嗽的声音。

他摸了摸自己咕咕首叫的肚子，又看了看身上破烂不堪的冲锋衣，咬了咬牙。他决定冒险一试。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逃难的流民——虽然这很难。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轻脚步，朝着那间茅屋走去。

走到篱笆门外，他停下脚步，犹豫着是该敲门还是该出声询问。就在他踌躇不定时，茅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却从里面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脸，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面色有些苍白，带着营养不良的菜色，但眉眼清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此刻正充满警惕和惊惧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她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麻布衣裙，头发简单地挽着。

显然，她也被门外这个衣着怪异、满脸污垢、身上还有血迹的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把门关上。

“姑娘！请等一下！”张文轩急忙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开口，虽然他明知对方可能听不懂，但还是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我没有恶意！我迷路了，又冷又饿，只是想讨碗水喝，找个地方避避风……”

那女子关门的手顿住了，她仔细打量着张文轩。他的官话（一种类似当时通用语的发音）带着奇怪的口音，但勉强能听懂意思。他看起来确实狼狈不堪，眼神虽然惊慌，却没有那种兵痞或流寇的凶戾之气。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飞燕，是谁在外面？”

被称作飞燕的女子回头应了一声：“爷爷，是个……过路的郎君，像是迷路了。”

她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张文轩那副凄惨的模样，眼神里的警惕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怜悯。她最终没有完全关上门，而是低声道：“你……你进来吧，外面冷。”

说着，她让开了身子。

一股混合着草药味和食物暖意的气息从门内涌出，扑面而来。张文轩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连声道谢，虽然发音古怪，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走进了这个在乱世中为他点燃第一缕温暖的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