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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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涂抹药水的手，猛地顿住了。

林卫东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一股寒意从陈曦的脊椎升起。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在一个最微小的身体本能上露出了破绽。这个观察力惊人的排长，比他想象的要敏锐得多。

他的过去，成了一个无法解释、却又必须解释的谜。

第三章：暗流与堤防

第一节：急智与谎言

林卫东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陈曦心中激起千层浪。煤油灯的光晕在他年轻却写满沧桑的脸上跳动。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陈曦垂下眼睑，避开那锐利的目光，声音刻意放得平缓，带着一丝恰如其分的窘迫，“经常跟着建筑队打零工，搬砖扛水泥。工头教过，摔跤时不能用手硬撑，得用胳膊卸力，不然容易骨折，赔不起医药费。”

他编织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过去。贫穷是那个时代最常见的底色，而社会底层的生存智慧，也最能解释这种看似专业的身体反应。他赌的就是林卫东虽然敏锐，但未必真正了解底层民工的具体细节。

林卫东沉默地看着他，眼神中的探究并未完全散去，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稍稍收敛了。这个解释，合乎情理，也符合陈曦此刻表现出的体弱却并非娇生惯养的形象。

“嗯，以后劳动注意安全。”林卫东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深究，“手上的伤，让苏晓蔓同志好好看看。”他拍了拍陈曦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转身离开了宿舍。

陈曦暗暗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他知道，这仅仅是暂时过关。林卫东心里己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在这个成分和背景大于一切的时代，一个来历不明、举止异常的人，随时可能被卷入危险的漩涡。

第二节：知识的预警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海风比往日更加湿冷黏腻，带着一股浓重的、如同铁锈般的咸腥气。陈曦早起洗漱时，注意到几个不寻常的细节：营区边缘的蚂蚁成群结队地在高处迁移，宿舍屋檐下的蜘蛛网被弃置一旁，而远处海面的颜色，是一种浑浊的、令人不安的黛青色。

这些现象，结合他脑海中关于沿海气象的知识，以及前世在新闻中看到的关于东海沿岸台风灾害的模糊记忆，形成了一个清晰的结论——一场威力不小的台风，正在逼近。

机会与危险并存。这既是证明自身价值、扭转形象的契机，也可能因“预言”失败而招致更大的嘲笑和怀疑。但想到台风可能造成的破坏，以及身边这些尚且年轻的生命，他无法坐视不理。

午休时，他找到了正在检查工具棚的林卫东。

“排长，我看这天色不对，还有蚂蚁和蜘蛛的异常……可能要有大风天气，说不定是台风。”陈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基于观察的推测，而非笃定的预言。

林卫东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眉头微蹙：“海边的天气，说变就变。一阵风一阵雨，常有事。”

“这次可能不一样，”陈曦坚持道，他指向海面，“您看那海水的颜色，还有这风里带的腥气，像是‘风腥’，老渔民常说这是大风暴的前兆。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做些准备？加固一下屋顶，把低处的东西搬一搬？”

第三节：信任的赌注

林卫东陷入了沉思。他并非鲁莽之人，陈曦指出的迹象确实有些异常，而且言之凿凿，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确信。联想到他昨日那个“专业”的缓冲动作，以及此刻条理清晰的建议，林卫东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这是一种赌博。相信一个背景存疑的新人，动员全排进行可能“无用”的劳动，会承担不小的压力，尤其是来自赵劲松那样的激进派。

“你有几分把握？”林卫东沉声问，目光如炬。

“七分。”陈曦没有把话说满，“但哪怕只有三分，提前准备，损失也能降到最低。”

短暂的沉默后，林卫东做出了决定。“好！我就信你这次。”他眼神一凛，立刻吹响了集合哨。

当林卫东宣布可能有大风天气，要求全员加固营房、转移物资时，队伍里顿时一片哗然。

“排长！就凭他几句话？”赵劲松第一个站出来，指着陈曦，满脸不忿，“我看他就是想偷懒，故弄玄虚！这天气我看着没什么不一样！”

部分知青也窃窃私语，显然对额外的劳动心存抵触。

“执行命令！”林卫东没有解释，语气不容置疑，“赵劲松，你带一队人加固工具棚顶！王海生，你熟悉本地，带几个人去帮后勤把粮垛用油布压好！陈曦，你负责指导大家怎么加固最有效！”

第西节：风起时分

在林卫东的强力推动下，整个知青排还是动了起来。陈曦摒弃杂念，全身心投入指导。他指挥大家用绳索呈网状固定屋顶，在迎风面用木桩加深加固；建议将重要物资垫高，并用重物压住；甚至让大家提前储备了足够的饮用水。

赵劲松虽然满腹牢骚，但在林卫东的监督下，活计倒也没敢马虎。

忙碌持续到傍晚。当最后一道加固工序完成时，天色己经完全暗了下来，风势明显加强，呼啸着穿过芦苇荡，发出尖锐的哨音。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所有人都躲进了勉强算是坚固的宿舍里。风雨声越来越大，如同巨兽在窗外咆哮。屋顶和墙壁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得益于白天的加固，暂时没有出现险情。

黑暗中，恐惧在蔓延。有人瑟瑟发抖，有人低声啜泣。

“都稳住！”林卫东的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得异常镇定，“我们做了准备，房子撑得住！”

他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而此刻，众人看向角落里沉默不语的陈曦的眼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轻视和怀疑，开始被惊异和后怕所取代。如果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