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守看她眉头拧成了疙瘩,伸手替她捋了捋鬓发,又往厅里扫了眼,才压低声音:“如今这局面,不是咱们想躲就能躲的。这些人聚在这儿,也是想找条稳妥的路走。爹是你爹,更是这苍梧的太守,总得护着一方人才是。”
“可……”江心月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轻轻拍了拍手背。
“放心,有爹在呢。”江太守垂眸看向女儿,眼底笑意温软,既有安抚她的柔意,更藏着一份不容置喙的笃定。
他抬手替江心月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指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转身面向厅中众人——方才的温情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沉稳气度。
他抬手,对着满座宾客团团一揖,动作从容不迫。
“诸位赏光赴宴,江某在此谢过。今日请各位来,是为共商一件大计……”他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穿透力,稳稳当当传遍厅内每一个角落,“仙缘山既落在我苍梧郡地界,往后这修仙时代的先机,自然该由我们苍梧人自己做主,断没有让外人插手的道理……”
江太守的话才说到一半,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打断了江太守的话。
众人下意识回头,就见个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老头,佝偻着背,手里拄着根歪歪扭扭的枣木杖。脑袋先探进来左右扫了扫,接着才磨磨蹭蹭凑了进来。
正是那萧老道。
“老道我今日不请自来,江太守莫怪啊。”
他嘿嘿笑着作了个揖,脸上半点尴尬神色都没有,仿佛自己本就该来似的。
岳虎最是看不惯他这油滑样子,当下就沉了脸:“萧老儿,今日是我们苍梧人议事,你一个跑江湖招摇撞骗的外乡人,凑什么热闹?”
萧老道却眼睛一瞪,梗着脖子反驳:“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这么说江太守?他虽是江南人士,可在我们苍梧郡待了这些年,早就该算自家人了,你们可不能拿外乡人待他!寒了好官的心!”
“我骂的是你!”岳虎被他这偷换概念的本事气笑了,“谁问你江大人了?我是说你这不请自来的,安的什么鬼心思?”
萧老道却不急不恼,捋了捋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慢悠悠道:
“老道我当年在朝中待过些时日,跟那伪帝也算相识多年,论起对伪朝的底细,在座的怕是没谁比我更清楚。你们商议着要对付伪朝,我这知根知底的人来了,难道不是帮衬?”
他这话说得无赖,却偏又挑不出太大错处,一时倒让厅里静了下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立刻开口。
角落里的柳媚儿最先打破沉默,她抬手捂嘴笑起来,眼波流转着扫过萧老道,声音软乎乎的:“萧道长这话倒是在理,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喝杯茶?”
萧老道听柳媚儿松了口,脸上的笑纹顿时堆得更深了,忙不迭点头应着:“多谢柳盟主体恤,喝茶,喝茶。”
冷清婵坐在那儿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江太守见众人没意见,便抬手示意:“萧道长既来了,就坐下吧。”
萧老道这才眉开眼笑,迈着八字步往里走,木杖敲地的声音都轻快了几分。还不忘跟路过的岳虎挤了挤眼,气得岳虎狠狠别过了头。
路过江心月身边时,萧老道忽然停住脚,对着她规规矩矩鞠了一躬,那模样不知道是装出来的恭敬还是真有几分诚心:
“见过雾中仙人亲传弟子。前些日子蒙仙人赐法,老道一首记着这份恩典,还请姑娘代为道谢。”
江心月心里暗笑,面上只淡淡扯了扯嘴角算作回应。
你这谢错了人,要谢的,可不就在你眼前么。
王宣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那老道来。
他心里暗笑,18点的孔安民都早早断了仙途的念想,一门心思扎进世俗权欲里。
可眼前这萧老道,天赋才不过3点,却偏偏整天像块牛皮糖似的,往修仙界的浑水里钻,掺和得不亦乐乎。
就这份明知自己天赋不济、仙途渺茫,却依旧不肯回头的向道之心,倒真是比许多半途而废的人,多了几分不俗的韧劲。
这时,柳媚儿忽然柔声开口,眼波如春水般流转,自带三分风情七分娇俏:“既如此,萧道长不如先同我们讲讲京城的情况?我们都是穷乡僻岭出身,这辈子还没见过那样的繁华地呢。”
萧老道刚拂尘落座,闻言便接话,说起对大夏朝的了解:
“那伪帝盘踞的夏京,端的是天下首善之都。城里头不仅聚着天下各门各派的江湖势力,更有十万禁卫御林军层层镇守,铁桶一般。皇城里头就更不必说了,多少被诏安的武林高手当差,个个都是能以一当百的角色。说来惭愧,老道我呀,其实也不算太了解,毕竟满打满算也就去过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