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六章 首战鬼哭坳（第1页）

寒风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如同细密的鞭子。黑甲营的几百号人，像一群被驱赶的绵羊，沉默地行进在一条狭窄、两侧都是风化岩石的坳地里。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混合着腐烂物的怪味。这里的地形，活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当地人称之为“鬼哭坳”。

锋走在队伍的中段，破烂的皮甲下，胸口的伤疤在每一次呼吸间依旧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他左手紧紧攥着那柄磨得刃口发白、却依旧粗陋的环首刀，右手下意识地虚握着，掌心的兵符烙印在皮甲的掩护下微微发烫，如同预警的炭火。周围的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带着血腥和不甘的战场残留煞气，比以往任何地方都要浓郁粘稠，丝丝缕缕地试图钻入他的掌心，却被兵符本能地过滤、提纯、吸收，转化为一丝丝支撑他疲惫身体的微凉力量。

伍长王铁走在锋前面几步，魁梧的背影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他那只按在腰间厚背环首刀柄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刀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铜铃眼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两侧嶙峋的怪石和头顶狭窄的天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王铁低沉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打破了死寂，“这鬼地方，连鸟都不拉屎！当心石头缝里钻出咬人的东西！”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咻——！”

一声凄厉到撕裂耳膜的尖啸，毫无征兆地从左侧高耸的岩壁顶端破空而来！

锋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掌心的兵符烙印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灼热感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指向左侧上方的危机感瞬间炸开！他几乎是凭着这股近乎本能的预警，身体猛地向右侧扑倒，同时嘶声大吼：“趴下！左上有箭！”

“噗嗤！”

一根粗大的、带着倒钩的狼牙铁箭，带着沉闷的入肉声，狠狠扎进锋身边一个茫然无措的新兵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带着那新兵向后踉跄两步，眼睛瞪得滚圆，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带着碎肉的箭簇，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随即轰然倒地。

死寂被瞬间打破！

“敌袭！！！”王铁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举盾！找掩体！他娘的，是伏兵！”

晚了！

“咻咻咻咻——！”

如同死神的镰刀破风，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两侧高耸的岩壁顶端倾泻而下！箭雨覆盖了整个狭窄的坳道！破空声、箭矢钉入皮甲和血肉的噗嗤声、士兵凄厉的惨叫和绝望的哀嚎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乐！

黑甲营的士兵彻底乱了套。有人举着粗糙的木盾，被强劲的箭矢首接射穿，连人带盾钉在地上；有人试图躲到岩石后面，却被刁钻的角度射中脖颈；更多的人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在狭窄的空间里互相推搡、践踏，成了活靶子！

锋死死趴在一处稍凹陷的岩石根部，冰冷的砂石硌着他的脸。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擦着他的头皮、后背飞过，钉在旁边的石头上，溅起细碎的石屑。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上方，那些伏击者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和嗜血的兴奋！这股庞大的恶意煞气，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官，让掌心的兵符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疯狂地吸收、转化着！

“操！操！操！”王铁怒吼着，挥舞着厚背环首刀格开几支射向他的流矢，刀锋与箭簇碰撞，溅起几点火星。他魁梧的身体灵活地在一处稍大的岩石后闪避，铜铃眼里布满了血丝，看着自己手下如同割麦子般倒下，目眦欲裂。

一支力道格外强劲的狼牙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射向王铁因愤怒而暴露出的左肩！

锋瞳孔猛缩！就在那箭矢即将洞穿王铁肩膀的瞬间，他体内的兵符能量仿佛被那致命的威胁彻底点燃！一股沛然的、带着冰冷铁腥气的力量瞬间爆发！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柄磨了无数次的环首刀，朝着王铁的方向狠狠掷了出去！

刀身在空中划过一道黯淡的弧线，速度并不算快，却带着一股奇异的、仿佛能撕裂空气的锐气！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环首刀的刀身，精准无比地撞在了那支狼牙重箭的箭杆中部！巨大的力量让箭矢瞬间偏离了轨迹，“哆”的一声，深深扎进王铁身旁的岩石里，箭尾兀自剧烈颤抖！

王铁猛地回头，刀疤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愕，看向那个趴在岩石后面、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如刀的年轻身影。

锋大口喘息着，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积蓄的所有兵符力量，胸口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他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盯着上方岩壁的某个位置——那里，一个穿着灰褐色皮甲、手持硬弓的伏兵身影，刚刚射完一箭，正探出半个身子寻找下一个目标！

王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明白了！

“狗日的！”王铁眼中凶光暴涨，猛地从岩石后探身，同时反手摘下背上那面蒙着生牛皮的简陋圆盾，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锋所指的那个位置狠狠砸了过去！

圆盾带着呼啸的风声，旋转着飞上岩壁！

那伏兵猝不及防，被沉重的圆盾狠狠砸中面门，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仰面从岩壁上栽落下来，重重摔在坳道的乱石堆里，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这一下，如同点燃了反击的导火索！

“跟老子冲上去！宰了这帮藏头露尾的鼠辈！”王铁拔出腰间的环首刀，怒吼着，如同被激怒的暴熊，率先朝着岩壁一处稍缓的斜坡冲去！

锋看着王铁魁梧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剧痛和眩晕。掌心的兵符依旧灼热，正疯狂吸收着周围弥漫的浓烈煞气和死亡气息，转化为新的力量。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避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目光扫过，顺手从一具尸体旁抄起一把沾血的短戈，紧跟着那道魁梧的身影，冲向了死亡岩壁！

鬼哭坳，真正开始发出凄厉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