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十五章 兵道初鸣（第1页）

时间在伤痛的煎熬和兵符缓慢的修复中，如同蜗牛爬行。锋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沉与半梦半醒之间，意识在血色识海中沉浮，感受着“止戈”剑意的冰冷守护和兵符烙印吸收外界煞气时带来的微弱暖流。经脉的损伤依旧严重，每一次兵符能量流经都如同刀割，但至少不再有崩裂的危险。

不知过了几天，当他终于能够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是伤兵营那熟悉的、破败肮脏的帐篷顶。空气里的味道依旧难闻，但似乎少了些绝望的呻吟。

“哟！钉子醒了？”一个沙哑带着戏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锋艰难地侧过头。是那个独腿老兵。他靠在自己的草堆上，手里捏着那个干瘪的酒囊，浑浊的老眼正眯着打量他，嘴角带着一丝难看的笑意。

“命够硬啊小子，老子的保命酒没白瞎。”老兵嘬了一口空酒囊，咂咂嘴，似乎回味着那辛辣的滋味。

锋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水。”老兵似乎早有准备，用那根当拐杖的树枝，将一个破陶碗推到他嘴边。碗里是浑浊的凉水。

锋费力地微微抬头，就着老兵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清凉的水滋润着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慢点喝。”老兵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过来人的了然，“你这伤…邪门得很，看着吓人，内里怕是更麻烦。”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锋下意识握紧的右手。

锋心头微凛，垂下眼帘，沉默地喝着水。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冷风和浓重的血腥气。刀疤脸王铁大步走了进来，魁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线。他皮甲上沾着未干的血迹，脸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但那双铜铃眼里却闪烁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敬畏？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带着伤的亲兵。

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其他伤兵都敬畏地看着王铁。

王铁的目光首接锁定在刚刚苏醒的锋身上，大步走了过来。

“能睁眼了？看来老东西的猫尿还有点用！”他声音依旧粗嘎，但语气明显松快了不少。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锋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至少有了点活人气。

“感觉怎么样？能说话不？”王铁问。

锋费力地点点头，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还…死不了。谢…伍长…药。”

“谢个屁！”王铁大手一挥，随即压低声音，眼中精光闪烁，“你小子干的好事！岩城东墙塌了！守军魂都吓飞了！城里大乱，咱们的人趁势杀进去，捡了个大便宜！城主府都他娘的给端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后怕：“上头说了！这次首功…算咱们黑甲营的！不，现在不能叫黑甲营了！”王铁脸上刀疤抽动，露出一丝难得的、带着野心的笑容，“老子升了！校尉！手底下能管五百号人！咱们这些活下来的兄弟，以后就是老子的亲兵队！”

他身后的两个亲兵脸上也露出激动和与有荣焉的神色。

王铁的目光再次落在锋身上，变得异常郑重：“锋！你小子…是块好铁！够硬！也够邪性！老子不管你那晚用了什么法子弄塌城墙，老子只认结果！你救了老子的命，救了兄弟们的命！这份情，老子记着！”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锋没有受伤的右肩上，力量之大，拍得锋一阵龇牙咧嘴。

“从今儿起，你小子别窝在伤兵营了！等你能下地，就给老子滚到亲兵队来报到！”王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老子好好活着！把伤养好！老子的亲兵队，缺不了你这根能钉死敌人的钉子！听见没有！”

锋看着王铁那张写满战场风霜、此刻却因兴奋和责任而显得格外锐利的脸，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沉重力量，还有老兵在旁那浑浊却带着一丝了然笑意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和经脉的隐痛，迎着王铁的目光，用尽力气，沙哑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是！”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开混沌的坚定。掌心的兵符烙印，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如同沉眠巨兽初醒的心跳。

兵道之路，始于尸山，铸于血火，此刻，终于在这简陋的伤兵营里，发出了属于他的第一声微弱而清晰的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