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对那名依旧面带不屑的王参军道:“王参军,烦请调拨一批石灰,以及足够的铁锅、木柴。”
王参军一愣:“石灰?凌修撰要此物何用?莫非是要驱邪?”他语气带着几分讥诮。
凌夜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只淡淡道:“防疫。按我说的做即可。”
很快,物资到位。
凌夜亲自挽起袖口,不顾官袍染尘,指挥着几名机灵的流民,在聚集地的几处关键位置,挖掘深坑作为临时厕所,并撒上厚厚一层石灰。
他又命人架起大锅,煮沸清水,并严厉告诫所有人,必须饮用沸水,不得再喝生冷水坑里的脏水。
“凌大人,这……这水烧开了喝,多费柴火啊……”一个老妇人怯生生地问。
“婆婆,”凌夜放缓了语气,耐心解释道,“生水中有肉眼看不见的细小毒虫,喝了容易生病腹泻。"
"如今大家本就体弱,一旦疫病流行,后果不堪设想。这点柴火,比起人命,算不得浪费。”
他亲自示范,用煮沸后晾凉的水,清洗一个孩童脏污的手脸。
那孩童起初还有些害怕,见凌夜动作轻柔,渐渐放松下来,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这一幕,让周围许多观望的流民动容不己。
与此同时,在疏浚河道的工地上,凌夜引入了简单的“分段包干”和“流水作业”法。
他将长长的河段划分成若干小段,每段由固定的小组负责,小组内又有人专门负责挖掘,有人负责搬运泥土,有人负责夯实堤岸。
他还改进了运土的独轮车,在车轮上加了简易的挡板,防止泥土洒落。
起初,习惯了散漫干活的流民颇不适应,觉得规矩太多。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干法效率奇高,原本预计需要十天的工程,看样子七八天就能完成,而且因为分工明确,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劳累。
最重要的是,每日收工时,都能根据完成的工作量,立刻领到足额的米粮和工钱,绝不拖欠!
实实在在的好处,比任何口号都更有力量。
流民们脸上的麻木渐渐被一种充满希望的干劲取代,甚至开始自发地互相竞赛,看哪个小组干得又快又好。
工地上一时间热火朝天,号子声、锹镐声、车轮声交织成一曲生机勃勃的劳动乐章。
王参军和他带来的属官们,从最初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惊讶,再到如今的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效、如此有条理的赈灾方式,更没见过哪个翰林官会亲自下场,弄得满身尘土,就为了教流民怎么挖厕所、烧开水。
“这……这凌修撰,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王参军看着不远处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图向几个流民小组长讲解如何加固河堤薄弱处的凌夜,喃喃自语,脸上的轻蔑早己被一种难以理解的震撼所取代。
他隐约感觉到,这位年轻的状元郎,似乎与他们这些按部就班的官员,完全不同。
凌夜自然感受到了身后那些复杂的目光,但他无心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