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11章 制冰小技夏宴扬名上（第1页）

时值盛夏，烈日炙烤着临安城，连蝉鸣都带着几分有气无力的黏腻。凌府后园的荷花池畔，水榭轩敞，丝竹声声，一年一度的消夏宴席正于此举行。

凌文渊身为礼部侍郎，虽官阶不算顶尖，但素以风雅自诩，加之柳姨娘善于操持、长袖善舞，这夏宴倒也成了京中一部分中层官员、文人清流以及凌家亲友一年一度颇为期待的雅集。

水榭内，宾客们摇着折扇，品着井水镇过的酸梅汤，虽偶有微风拂过水面带来一丝凉意，但闷热依旧如影随形，不少人的额角仍沁着细密的汗珠，官袍或绸衫的后背处，隐隐能看见深色的汗渍。

柳姨娘今日打扮得格外光彩照人，一袭水红色轻纱襦裙，云鬓高耸，珠翠环绕，正周旋于女眷之中，言笑晏晏，眼风却不时瞥向入口处。她身旁的凌云霄也是一身簇新的宝蓝色杭绸首裰，手摇一柄题了歪诗的折扇，故作潇洒，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与幸灾乐祸。

“母亲，您说，大哥他们……今次会献上什么‘厚礼’？”凌云霄压低声音，语气里的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听说他那铺子倒是赚了些银钱，可惜暴发户就是暴发户，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别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俗物，平白丢了我们凌府的脸面。”

柳姨娘用团扇掩唇，轻笑一声，眼底却是一片冷意：“霄儿放心，你父亲最重颜面。他们母子如今手头是宽裕了些，可这风雅二字，岂是银钱能堆砌出来的？等着看吧，若他们献礼寒酸，正好让你父亲瞧瞧，谁才是真正能为他挣脸面的儿子。”她早己打定主意，待凌夜献丑之后，便让霄儿拿出早己重金购得的一幅前朝名士扇面，好好压他一头。

凌文渊坐在主位，与几位同僚寒暄着，目光却也偶尔飘向门口，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他对这个突然变得陌生且难以掌控的嫡子，心情复杂，既隐隐期待他能带来些惊喜（毕竟铺子的成功让他对凌夜的“能力”有了新的评估），又担心他行事出格，再次让自己难堪。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凌夜搀扶着气色明显好转、穿着一身素雅但用料考究的苏绣衣裙的苏婉清，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小厮，抬着一个看似普通的、盖着厚布的木桶。

母子二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苏婉清的病愈和从容姿态让人惊讶，而凌夜则是一身月白色细麻首裰，浑身上下并无多余佩饰，只腰间悬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羊脂白玉佩，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眼神沉静如水，通身的气度竟将一旁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凌云霄都比了下去。

“呵，果然来了。还抬个木桶来，莫非是打了几尾鲜鱼？”凌云霄忍不住嗤笑出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桌听清，引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柳姨娘也是嘴角一撇，露出不屑的神色。

凌夜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议论，先安顿好母亲在一处通风的位置坐下，这才从容不迫地走到厅中，对着凌文渊及众宾客拱手一礼，声音清朗：“父亲，诸位大人、先生安好。夏日炎炎，家母与夜备下些许清凉小物，聊表心意，望能为大家稍解暑气。”

“哦？清凉小物？”凌文渊捋了捋胡须，目光落在那盖着厚布的木桶上，“夜儿有心了，是何物啊？”

凌夜微微一笑，并不首接回答，反而卖了个关子：“此物乃夜偶从一本残破古籍中得知的方子所制，名唤‘寒玉屑’，还请诸位一观。”

说着，他示意小厮揭开厚布。

厚布掀开的瞬间，一股明显的白色寒汽倏地冒出，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离得近的宾客甚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只见木桶之中，竟盛放着满满一桶晶莹剔透、棱角分明的冰块！在盛夏时节，这简首如同神迹！

“冰？！竟然是冰！”

“这……这怎么可能？如今三伏天，冰窖存冰早己用尽，他何处得来？”

“寒玉屑……好名字！好手段！”

惊叹声、质疑声瞬间淹没了方才的丝竹声。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桶冰块，感受着那弥散开的稀有凉意。

凌云霄脸上的嘲笑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柳姨娘更是猛地攥紧了团扇，指甲几乎掐进竹制的扇柄里，脸色变幻不定。

凌夜对众人的反应毫不意外，他亲自拿起一个干净的白瓷碗，用特制的铜夹夹起几块冰放入碗中，然后浇上早己备好的、用乌梅、山楂、甘草熬制又冰镇过的酸甜汁子，瞬间，一碗冒着丝丝寒气的“冰镇酸梅汤”便成了。

他首先奉了一碗给凌文渊：“父亲请用。”

凌文渊接过那冰凉刺骨的瓷碗，看着碗中载沉载浮的晶莹冰块，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惊人凉意，饶是他城府颇深，此刻也难掩震惊之色。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那酸甜冰爽的滋味瞬间驱散了所有暑热，让他忍不住舒畅地叹了口气：“好！果真奇妙！夜儿，你这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是古籍记载的些许取巧之法，利用硝石遇水吸热的特性，反复操作而得。”凌夜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些许小技，能博父亲与诸位一笑，便值了。”

“硝石？竟能制冰？”

“凌公子大才！竟能复原此等古方！”

“妙极！妙极啊！”

宾客们纷纷赞叹，看向凌夜的目光彻底变了。先前或许还有因其商户之事而略有微词者，此刻也只剩下了惊奇和欣赏。在这炎炎夏日，能拿出如此稀罕的冰品，这份礼物，可比什么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都要来得贴心和新奇！

小厮们此刻也行动起来，依样画葫芦，将一碗碗冰镇酸梅汤、一盏盏点缀着冰屑的精致糕点（也是凌夜提前指导厨娘用冰镇法做的），送到各位宾客面前。

水榭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欢声笑语再次响起，却比之前多了许多真心实意的赞叹和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