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在陆仁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哐当”巨响,如同关上了通往过去那个熟悉世界的最后一道闸门。仓库里惨白的灯光下,那堆积如山的物资墙投下巨大而沉默的阴影,将门口呆立的众人笼罩其中。空气里弥漫着纸箱、塑料、金属、还有一丝淡淡机油混合着食物真空包装的复杂气味,冰冷、厚重,带着末日堡垒特有的压抑感。
陆仁转过身,面对着众人。惨白的光线从他头顶倾泻而下,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格外冷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苍凉。仓库里的景象己经说明了一切,无需再多言。他扫视着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震撼与迷茫的脸,声音低沉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仓库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不是疯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母痛苦的脸,李思思苍白的脸,王铁柱呆滞的脸,苏棠复杂而锐利的脸,最后落在林小胖那张满是依赖和懵懂的脸上。
“我只是…比你们,更早一些,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指向仓库那扇刚刚关闭的、冰冷厚重的铁门,又仿佛透过它,指向外面那片逐渐被暮色吞噬、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的世界。
“信我,”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承诺,“今晚留下。这里,有墙,有食物,有水,有武器…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然后,他的目光移向据点深处,那扇通往外界、此刻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普通大门。
“不信…”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
“门在那边。现在走,还来得及。祝你们好运。”
话音落下,死寂再次降临。这一次的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仓库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只有高悬的防爆灯管发出极其细微的电流嗡鸣,以及众人压抑到极致的、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时间,在沉默中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陆仁如同一尊石雕,站在原地,承受着所有目光的炙烤,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他知道,他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们,也把沉重的责任和巨大的风险,一同压在了自己肩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时候,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猛地响起!
“我信仁哥!”
林小胖像一颗炮弹,猛地从陆仁身后冲了出来!他小胖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油渍,但那双小眼睛里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盲目的信任光芒。他张开双臂,像一个笨拙却忠诚的卫士,勇敢地挡在陆仁身前,面对着其他所有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字字清晰:“仁哥囤这么多东西!肯定有他的道理!仁哥说末日要来了!那就肯定要来!仁哥不会害我们的!我…我就跟着仁哥!哪也不去!”他用力挺起胸膛,虽然没什么威慑力,但那股不顾一切的护主劲儿,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有分量。
林小胖的突然表态,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凝滞的僵局。
赵眼镜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混乱纠结,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技术宅的“务实”光芒。他不再看陆仁,而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抚摸了一下旁边堆叠得如同堡垒的压缩饼干箱子,又摸了摸那冰冷坚固的发电机外壳,最后目光灼灼地扫过武器架上寒光闪闪的斧头和那堵令人震撼的“水墙”。
“…这仓库…”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激动和满足,“…值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陆仁,眼神无比坚定:“仁哥!我留下!别的不说,就冲这些物资,还有这据点,还有这发电机…值了!这波不亏!”对他来说,眼前这堡垒般的生存保障,就是最硬核的信任背书。
陆父陆母互相搀扶着,看着儿子那挺首的、仿佛扛着整个世界的背影,看着林小胖那不顾一切的维护,看着赵眼镜那“务实”的表态,巨大的心痛和恐惧中,终于涌出了一丝名为“希望”的东西。陆母泪如泉涌,却不再是绝望的泪水,她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儿子…我们…我们当然信你!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陆父紧紧握着老伴的手,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陆仁,重重地、无声地点了点头。血脉相连的信任,在此刻超越了所有恐惧。
王铁柱看看仓库里那堆积如山的罐头和矿泉水,再看看外面己经黑透的天空,又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撑的肚子。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在他那简单的脑子里激烈交锋。他用力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横肉抽动了几下,眼神里闪过挣扎、害怕,最终定格为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儿。他猛地一跺脚,粗声粗气地吼道:
“干了!仁哥!俺这条命,今天就交给你了!”他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眼神首勾勾地盯着陆仁,带着一种朴素的、近乎执拗的信赖,“有肉吃就行!只要能活命,俺铁柱跟你干到底!”他选择了最现实的信任——跟着有肉吃、有地方躲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