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没喊cut,而是让摄影机继续录了整整三分钟的空镜:风吹草动,光影流转,仿佛那些名字正在呼吸。
当天深夜,艺菲独自坐在剪辑室,看着粗剪版成片。当婴儿满月照背后的真相揭晓时,她忍不住流泪。这不是演技,也不是煽情,而是一种近乎宗教般的肃穆??她知道自己正在参与一件超越电影本身的事。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来电显示:**程晓东**。
她迟疑片刻,接通。
“你看了《诛仙》吗?”他声音平静,不像传闻中崩溃的模样。
“没有完整看,但影评都说……很不一样。”
“那是我父亲的故事。”他说,“他也是卧底,七九年潜伏金三角,二十年没回家。最后一次联络,他说‘等我回来给你过生日’。结果那年冬天,我们在后山找到了他的棉袄,里面缝着一本日记。”
艺菲心头一震。
“我一直以为拍玄幻是对现实的逃避。”他苦笑,“现在才懂,所有神话都是受过伤的人编出来的梦。你在拍的《边境线》,其实也是我的梦。”
两人沉默良久。
“等你杀青那天,我去片场。”他说,“我想亲眼看看,那扇被抠掉相框的墙,最后有没有重新挂上什么。”
电话挂断。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片场的老宅模型上。门神年画依旧闭眼,但阳光照在它脸上,竟像是睁开了某种看不见的眼睛。
几天后,国家电影局特派审查组抵达片场。带队的是位白发老人,自我介绍姓沈,曾任公安部影视联络办主任。
他没带任何随员,只拎了个旧皮箱。看完粗剪版后,他在会议室坐下,点了根烟。
“你们胆子很大。”他说,“但也够诚。”
然后他打开皮箱,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当年负责调查‘灰隼案’的内部报告。虽然官方结论是‘误判导致悲剧’,但我们一直怀疑存在高层泄密。这份报告从未归档,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
艺菲接过文件,指尖发抖。
“不用谢我。”老人掐灭烟,“我只是希望,有些人死了,别连名字都烂在土里。”
审查最终通过,条件是:删除三处直接指控体制的对白,其余保留。影片更名为《未止》,取自岩壁刻痕。
首映礼当天,大雨倾盆。
影院门口排起长队,许多穿着旧式警服或军装的老人拄拐而来。新闻直播镜头扫过人群,字幕打出:“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已有十七个边境派出所自发组织集体观影。”
银幕亮起,黑白字幕浮现:
>**“本片献给所有未被命名的归来者。”**
片尾曲响起时,全场起立。大银幕缓缓滚动上千个名字??那是近年来牺牲却未公开身份的缉毒人员名录。
艺菲坐在角落,看见林晓音悄然离场。她追出去,在雨中喊住她。
“您去哪儿?”
林晓音回头,伞下苍老的脸浮现出一丝笑意:“去把剩下的证据,交给下一个写故事的人。”
雨越下越大。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选择站着,直到最后一个名字消失在荧幕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