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闻言,眼中的惊讶变成了欣慰。
白天在学堂上还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晚上就静下心来做学问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他将宋河引荐入学,本就担着风险。
若是宋河连个童生试都过不去,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现在看到宋河如此勤奋,他心里最后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拿来我看看。”
李渔接过那两张纸,走到书案前。
宋河拘谨地站在一旁,心里有些打鼓。
他知道自己写得烂,但当着主考官级别的探花郎面前展示自己的“烂”,还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李渔起初看得很快,眉头微微蹙着。
但越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古怪,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最后,他放下文章,摘下眼镜,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目光看着宋-河。
“这两篇……都是你刚才写的?”
“是。”宋河心头一紧,难道烂到让老先生生气了?
“胡闹!”
李渔突然一拍桌子,把宋河吓了一跳。
“先生,我……”
“你这破题的思路,是谁教你的?剑走偏锋,角度刁钻!还有这承题,引经据典,竟能想到用《南华经》的典故来佐证《孟子》的观点,亏你想得出来!”
李渔嘴上在骂,可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虽说文章的骨架还搭得七零八落,但这些想法,这些灵气……是天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
他指着文章,激动地说道:“你己经摸到八股的脉了!破题、承题、起讲、入手……都有模有样!只要好生打磨,区区童生试,何足挂齿!”
宋河懵了。
自己觉得是两坨垃圾,怎么到了李渔这里,就成了璞玉了?
这就是信息差吗?
他只看到了自己拙劣的文笔,而李渔却看穿了表象,看到了内核里那些来自系统灌输的、远超这个时代理解的精妙构思。
“不过……”
李渔话锋一转,指着纸上的字,毫不客气地批评起来,“你的缺点,也和你的优点一样明显!”
“你看看你这字!这是字吗?鸡爪子刨出来的都比这好看!墨不是深了就是浅了,一团团跟鬼画符一样!”
“老夫在官学里,见过最差的字,也没你这么离谱的!”
李渔痛心疾首:“科举考场,文意第一,书法第二!你文章写得再好,考官看到这一笔烂字,心里的分数先扣一半!若非老夫知你底细,单看这字,定会以为是哪个不学无术的村童在胡乱涂鸦!”
宋河被说得满脸通红。
【书法:黑铁Ⅲ】——评级:你的字己经可以裱起来挂在农家乐的墙上了。
系统的评价,诚不欺我!
李渔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缓和了语气:“老夫也知道,你家境贫寒,几个月前还在染布坊干活,没摸过笔杆子,这不怪你。”
他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字帖,递给宋河。
“这是《九成宫醴泉铭》的拓本,馆阁体的根基。你拿回去,用心临摹。”
说着,他又走到笔筒边,挑出几支崭新的狼毫笔,连同一沓雪白的宣纸,一并推到宋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