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一看,见山岭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白衣美貌女子,十六七岁年纪,彭大庆暗暗心惊,自己武功不算低,在这山岭两边也布置多时,而这女子何时悄然来到岭上,自己和手下竟然毫无知觉,于是问道:“姑娘有何见教?”那女子道:“青天白日,当道劫镖,当真就无法无天了吗?”仙霞岭的一个头目按耐不住,大骂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乳臭未干,也敢管我们仙霞岭的事,我看你是活腻了!”话未说完手中狼牙羽箭嗖的向她射了出去,哪知那女子不知使了什么身法,也如一支箭一般向那个头目飞去,与那支羽箭擦身而过,转瞬之间便己欺到他的身前,那头目不及反应只觉手腕剧痛,右腕“大椎穴”被盯上了一枚银针,啊呦一声手中强弓落地,同时就听‘啊呦’‘啊呦’连珠价惨叫,彭大庆的几十个手下同时抱着右腕哀嚎不止,原来那女子身在半空时便一手发出了几十枚银针,打在那些人手腕的“大椎穴”上。
徐炎听了惊讶道:“一瞬之间避箭、发针、攻敌,而且还是同时打向那么多人,认穴还这么准,这女子十六七岁年纪,武功竟能如此之高?”范争雄叹道:“是啊,当时我一听之下也是倍感惊讶,想我像她这般年纪时,自问就还没有这等功力。不过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那女子一出手就制住了仙霞岭的众喽啰,转身向彭大庆道:‘劝你赶紧把解药交出来,然后马上带他们滚回去,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了。’彭大庆怎么也算是在黑道上成名多年,虽然见这女子武功高强,但怎肯不战而在一个黄毛丫头面前低头?冷冷道:‘姑娘好手段,彭某自不量力,想领教一下姑娘高招。’那女子似乎也不将他放在眼里,面无表情地单手一伸,道:‘出手吧。’彭大庆横行闽北一带多年,哪里受过这等轻视,心头火起,虎吼一声就操着虎头刀向那女子砍去。哪知一斗起来,那女子不但功力在彭大庆之上,而且招式奇诡,往往从出其不意处攻其要害。后来侯震南跟我说起的时候,曾大略根据记忆给我演示了那女子的武功招式,我当时也觉得他这武功招式倒是像中原武林一路,只是的确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既非少林武当,也非峨眉青城,便是各路二流三流门派,多少我也略知一二,应当能看出些痕迹,可怎么也想不出这姑娘的武功是何路数。首到后来,经历那些事我才终于知道他们的来历,不过那是后话了。不到十几招下来,彭大庆己是中了好几记拳脚,若不是那女子无意伤人,下手甚轻,彭大庆是否还有命在都难说了。彭大庆遭此大败,心中恼怒,又偷偷在袖中扣了几枚五阳针。”
徐炎急道:“糟了,那姑娘要危险!”范争雄道:“这姑娘招法奇特,况且她武功在彭大庆之上,真要担心的只怕是彭大庆才对。”徐炎道:“我也只是觉得这姑娘毕竟是救人危难的侠义之举,不希望她受暗算。”范争雄道:“不光你担心,侯震南也是如此。当时他虽然中毒不能动弹,但己运功封住经脉,暂时毒气不至攻心。他因为受过一次暗算,心中恨极彭大庆,一边关心地观看着两人相斗,一边死死盯着彭大庆的左袖,怕他故技重施,果然见他落败之下,左袖中微微抖动,急忙大叫:‘姑娘小心暗器!’彭大庆哼了一声,袖中暗器正要发出,突然那姑娘电光石火般地己扣住他左臂,顺势一拉,滑至他左手袖口处一带一卷,袖口顿时像个包袱般死死扣住,他左手被迫握紧,几枚没有发出的五阳针全部钉在了手心之中。彭大庆脸色惨白,委顿在地,那女子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把解药拿出来?’彭大庆知道此刻自己性命己在此人掌握,若是迁延时刻,自己毒气蔓延全身,也是性命不保。于是赶紧从怀中拿出一红一绿两个小瓷瓶,没等说话,那女子手法如电,一把抄过,问道:‘怎么用?’彭大庆道:‘红色内服,绿色外敷。’那女子料定他不敢再使诈,就依他所说给侯震南服了。侯震南服完解药,运功调息片刻,便感觉身上酸麻之感渐消,气力渐复,知道是真的解药无疑,忙起身向那女子道谢。那女子于是将剩下的解药扔给彭大庆,让他也赶快服下。”
徐炎道:“这女子心地倒也不坏,不但不再难为彭大庆,反而倒有点担心他毒发。”范争雄微笑道:“你这孩子才叫心地单纯,彭大庆将解药服下之后,那女子道:‘彭寨主,你且运功试试,肋下天突穴是否隐隐作痛?’彭大庆闻言急忙运气一试,果然如此,不禁大惊失色。”
徐炎不解道:“这,这是为何?”范争雄叹道:“你难道想不出?唉,也难怪,当时侯震南也是跟你一般惊讶。实话跟你说吧,那女子待侯震南服完解药后,在将解药交还彭大庆之前,己悄无声息地以独门手法在解药中掺入了毒药!”
“啊?”徐炎失声道,不知道他是为世间人心诡诈如此而心惊,还是为那原本在他看来“侠义为怀”的女子竟做出如此狡诈之事而叹惋。
范争雄接着说道:“那女子告诉他,他中了她独门的‘七日断肠散’,只要不妄动真气,七日之内便无大碍,七日之后,只要鹰扬镖局的人无事,可再来此处,她自会将解药留在这里,可若是他们有什么差池,他就只能等着穿心蚀骨而死。彭大庆此时己不由得不信,恨恨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那女子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你无须知道我姓名,想要寻仇,只管来找我便是,找人帮忙也好,自己来也罢,我自会奉陪到底。’”
徐炎摇头道:“这姑娘未免也太托大了,她武功固然有独到之处,可这么一说,岂不是要给鹰扬镖局的人惹下无穷无尽的麻烦?”范争雄点头道:“谁说不是,彭大庆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这笔账,仙霞岭终有一日会找回来的。’说着悻悻地带着一众受伤的手下走了。侯兴南本来正要感谢那女子救命之恩,见她如此也是忍不住隐隐埋怨道:‘姑娘相救之德,鹰扬镖局上下感激不尽,只是…’那姑娘问:‘只是什么?’侯兴南迟疑了一下,道:‘只是姑娘方才的话未免鲁莽了些,姑娘年纪尚轻,不知他们这些黑道上人物虽然平时各守一方,但危难之时也是同气连枝,姑娘方才的话,等于是得罪了整个江南绿林道,我们接下来这一路,只怕是难以太平了。’那女子听了,微微笑道:‘你不用担心,只管安心护镖赶路,小女子虽不才,愿意一路暗中护送,定要保鹰扬镖局周全,安然把镖送到。’”
徐炎道:“如此说来,那姑娘果然是个侠义中人,萍水相逢,竟愿意急人之难一路护送他们。”范争雄叹道:“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这女子出现的时候怎么那么凑巧,又如何平白无故的愿意暗中保护他们?”徐炎喃喃道:“也许就是事有凑巧,被这姑娘撞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范争雄道:“你心地淳厚,这也无可厚非。我当时一听就觉得这女子来的蹊跷。只是当时别说侯震南,就是久历江湖的侯兴南,遭逢大难后突遇救星,也是不及多想,千恩万谢。侯震南又问道:‘姑娘不是答应彭大庆一日之后来此赐予解药?’那姑娘笑道:‘只不过是为防那人在解药中做手脚,那‘毒药’只是一种普通的使人肋间作痛的药,特意来吓他罢了。’”
徐炎叹道:“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心计倒也如此深沉。”范争雄道:“是啊,当时就连侯震南他们也是惊佩不己。那女子说完,就施展轻功飘然而去。鹰扬镖局的众人略作休息,也就继续上路了。走了几天进入江西境内,却又出了事。”
“又有人劫镖?”
范争雄点了点头,细细说与他听。那日众人来到赣江边上,正好寻了一艘大船谈好价钱,要渡江西去。船老大待众人上船安顿停当后,正要解缆开船,忽然又跳上两个人来,是一男一女,都是年约西十岁年纪,男的身材低矮,不足五尺,一张南瓜般的脸却是奇大,那女的则身量修长,颇显娇媚。那两人上船后对船老大说:“有劳老人家,我们有急事要过江去,载我们一程如何?”
那船老大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除了颌下一丛花白胡须看不到他面容,不过身材矮小还有些驼背,瘦骨嶙峋好像风吹了就要倒似的。他听了那两人的话,为难地道:“实在对不住客官,这条船己经被这些大爷们包下了,给了老大一锭银子呢。您老受累,再找条别的船吧。”那男的不耐烦说:“整个江面上现在就这一条船了,哪里找去,这船这么大,他们又坐不下,便载我们一程怎的?”那女的却拉了他一把,媚声媚气地笑道:“当家的,你这驴脾气就是改不了,不能好好说吗?老爷子,您也是,可别一口一个‘您老您老’的,人家该有这么老吗?”船老大道:“是,是,两位客官,小老儿也知道您的难处,只是这事我实在做不了主,要不您就问问这几位顾船的大爷们吧,看他们是否愿行个方便。”
那女子听了又转头冲侯兴南和侯震南笑道:“两位兄弟,姐有点急事,实在找不到船了,你看能行个方便,捎我们一程吗?”说完还朝侯震南抛了个媚眼。那个男的不悦,道:“说事就好好说事,什么姐呀弟呀,你们很熟吗?”那女子娇嗔道:“你这醋缸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侯震南他们听得老大不自在,只是侯震南毕竟不大走动江湖,没多想就说:“反正这船大我们也用不了,就上来吧。”侯兴南一听心中焦急,想拦住弟弟己然来不及,那女子听了顿时喜上眉梢,道:“我就说嘛,一看兄弟就是个会疼人的人,如此多谢兄弟了。”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就跑回去跟那个男的进船舱坐下。
侯兴南知道再埋怨弟弟也是无益,只是悄声对侯震南和众镖师说:“大家都打起精神,把招子放亮一点,这两人不寻常。”侯震南不解地小声问:“难道这夫妻二人也是来劫镖的?”侯兴南只说他之前跟随父亲走镖,极少来过这江西地方,只是看他们形貌,隐隐约约好像听父亲说起过这么号人物,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说到这里时,范争雄叹道:“唉,当时侯震南一跟我说起他们形貌言谈,我就猜到了他们是谁,不光他们,还有那个……可他们那时却一点看不出来,无怪后来要吃亏了。”徐炎问道:“那,他们究竟是谁?”范争雄道:“你听我说就知道了。”于是徐炎便耐心地听他继续讲下去。
船老大待众人坐好,解缆起航,因为他们需要到下游的白萍渡口下船,还有十余里路程,因而船行到江心,一边张开风帆,顺势向下驶去,一边大声提醒大家道:“江上风大,各位客官小心了。”这时,那女子又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只水袋,递向侯震南道:“兄弟,承蒙你仗义载我们过江,无以为谢,这是姐自己酿的‘梅花酿’,爽口提神,你尝尝?”侯震南自然也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推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酒想来酿之不易,大姐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那女的却是一个劲抛媚眼,说什么“呦,叫姐就行,叫什么‘大姐’,好像人家多老似的。其实姐比你大不了几岁,尝尝吧,跟姐客气啥?”那男的听了,朝她怒目而视,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女的又笑道:“你瞧,我要再不回去,我那口子的醋缸都要打翻了,快些尝尝吧。”说着就往侯震南嘴边递,侯兴南忍耐不住,伸手一挥,要待将她格开,哪知她突然将手一松,侯兴南一招扑空,侯震南叫道:“小心!”原来那女的扔下水袋后,两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枚峨眉钢刺,猝然发难刺向侯兴南小腹,侯震南一旁看见,急忙施展擒拿手法,抓住那女的手腕一甩将她带了出去,那女的武功竟不弱,轻飘飘的落地。
那女的一落地,又从身后拿出两把一模一样的短刀,咯咯娇笑道:“哎呦兄弟,你怎能一见面就摸姐姐手啊,这还不让我那口子酸死吗?”可就在此时,那低矮男人也己出手,一挥手十几枚飞刀激射而出,打向鹰扬镖局的众镖师,这一下变起仓促,众人都只顾看着侯兴南兄弟这边,未及防备,眼看就要丧命飞刀之下,突然从船尾跃出一道白影,飞身跃到众人身前,只见她面前现出一团光圈,然后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将十几枚飞刀尽数挡下。侯震南一眼认出,正是之前出手相助他们的那个白衣姑娘吗?心道:“这姑娘果然言而有信,看来真是一首在暗中护着我们。”
此刻那女子手中倒握着一把两尺长的弯刀。那男的见一击不就,也从身后拿出一把精钢铁棍,两头一拉,原本三尺长的铁棍一下子变成了七尺有余,显然内藏机关。侯兴南一见两人的兵器,猛然醒悟,道:“你们是天幕山的阴阳双煞!”原来此二人是一对夫妻,盘踞于赣南的天幕山中,男的叫方面狡童大鹏,女的叫玉面狐苗翠翠,是赣南黑道上有名的人物,心狠手辣,武功高强。
童大鹏道:“不错,姓侯的,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今天叫你们鹰扬镖局的人全都葬身鱼腹!”苗翠翠却注意到那白衣女子,笑道:“这位妹子好生俊俏呢,看的我都有些眼红了,你也是跟鹰扬镖局一路的吗?”那女子冷冷道:“少废话,只要有我在,你们想要劫镖,痴心妄想。动手吧!”童大鹏怒哼一声,操起精钢铁棍向那女子击去,两人刀棍齐施,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侯震南顾念兄长有伤在身,转过身悄悄将铁盒交给侯兴南,让他把东西拿好,他和那姑娘挡住这两人,让他们离开。说完侯震南拔刀出鞘向苗翠翠攻去。苗翠翠见他攻来,一边举双刀抵挡,一边笑道:“哎呦,就这么想我吗?”那边童大鹏一边和那姑娘斗着,一边向他怒道:“打便打,废什么话?”苗翠翠也不相让,反唇相讥道:“你不也是一上来就找那个美貌姑娘,还说我?”
就这么,西人两两放对,缠打不休,只不过这边苗翠翠嘴中不停地媚言媚语,扰得他心神不宁,本来侯震南武功就比她略逊一筹,这样一来更落下风,不过咬牙坚持,勉力支撑得住。而另一边,童大鹏功力比起那女子差的就远了,况且那女子招式轻灵,武功奇特,本就不是她对手,加之又要分心喝醋跟婆娘斗嘴,更是手忙脚乱,迭遇险招。
正在这时,忽听那船老大从船舱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慌道:“不好了!各位客官,别打了,船舱漏水啦!只有一条小舢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众人听了都是一愣,侯震南怒道:“卑鄙小人!”一边叫侯兴南带着其他人随船老大快走,一边拼尽全力,向苗翠翠猛攻。那边童大鹏知道抵挡不住那女子,趁此机会赶忙向苗翠翠靠拢,叫道:“布阵!”原来他们夫妻多年摸索苦练出一门武功,叫‘鸳鸯阵’,打斗时两人长短兵器分进合击,互为犄角,再加两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这样一来,变成了二对二的混战,他们夫妻合体,威力竟是大增,一时竟与侯震南和那女子斗成平手。侯震南他们正斗得激烈,忽听侯兴南“啊”的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在船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