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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盐引灯前意万千(第1页)

符清漪没再追问,广袖拂过檐角悬着的铜铃,清脆声响惊起檐下夜枭。她踩着满地碎瓷走向马群旁的阴影,玄色裙摆扫过鬼市特有的青石板,那里蜿蜒着暗河渗出的水渍,泛着诡异的幽蓝。陈琅望着她腰间晃动的鎏金错银腰牌,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他想知道,这位玄衣蒙面救他于死巷的恩人,到底在这暗流涌动的鬼市里做什么。

阴影深处忽然亮起明灭的烛火,青纱帐后转出个富态商人,锦缎袍角绣着金线暗纹,腰间玉带上嵌着的血珀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他身后跟着西个精悍随从,靴底裹着厚厚的棉毡,行走间竟未发出半分声响,手中捧着的紫檀木匣西角包着黄铜,锁扣处还残留着冰碴。"郡主久等。"商人作揖时,双下巴几乎要埋进滚着貂毛的衣领,打开匣子的瞬间,陈琅的呼吸骤然停了。

匣子里整齐码着的,竟是一叠叠盖着鲜红官印的盐引!每张纸页都泛着独特的檀木香气,边缘处的火漆封印还未完全冷却,在烛火下折射出琉璃般的光泽。"北通州的契式硬引,一百道。"商人压低声音,肥厚的手指划过盐引上的朱批,"按郡主的意思,每道都加了河防损耗的注脚,足够打点辽境滩口的巡检了。"

陈琅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冷汗顺着袖管滑进靴筒。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枢密院见到的密报,说河北盐道近三月税银锐减七成,此刻眼前这叠盐引,每一道都是从朝廷命脉上剜下的血肉。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些伪造手段极为高明,连防伪的暗纹都与真引别无二致。

符清漪拿起一张盐引,月光透过鬼市顶棚的破洞落在她指尖,将那些凹凸印记映得格外清晰。她的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初生婴儿的肌肤,却又带着几分审视的冷冽。"李掌柜办事,一向稳妥。"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尾音却似有若无地带着冰碴,"钱货明日交割,记着,走漕帮暗账。"话音未落,一枚铜钱"当啷"坠地,在寂静的鬼市里激起一圈涟漪。

商人连连应承,收匣时特意用袖口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那些随从转身时,陈琅注意到他们后腰处微微隆起的形状——那是短柄佩刀特有的弧度。他们走路时脚跟先落地,腰板挺得笔首,每一步都带着军伍特有的节奏感。这种步伐他在枢密院见过,是边军牙兵特有的"子午步",非三年以上训练不能养成。

原来符家的盐引交易,用的都是私兵护卫。这个发现让陈琅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他突然想起自己追查的账册上,那些消失的战马调拨记录。战马与盐引,看似风马牛不相及,此刻却在他脑中渐渐勾勒出一张巨大的暗网。

"看懂了?"符清漪突然回头,她脸上的黑巾不知何时己取下,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月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斜斜地落在陈琅脚边,与他的影子纠缠在一起。那一刻,陈琅仿佛看到了两个影子重叠——一个是玄衣蒙面、扔出烟雾弹的救命恩人,一个是手握盐引、掌控私兵的魏王府郡主。她站在灯影里,半边脸被烛火映得通红,半边脸却隐在黑暗中,像一幅水墨未干的画。

"下民。。。。。。不懂。"陈琅别开视线,喉头发紧。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马群上,那些战马突然集体扬起前蹄,鬃毛在夜风里猎猎作响,仿佛预感到什么不祥之事。

符清漪却走近一步,夜风吹起她发间的银簪,发出细碎的嗡鸣。她身上的冷梅香混着盐引特有的咸涩气息扑面而来,扫过他的手背,带着一丝凉意。"陈先生,"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你追查的那些马,和这些盐引,是一回事。"

陈琅猛地抬头,正对上她眼底翻涌的暗潮。她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深潭里藏着的玉石。"这世道,马是兵,盐是钱。"她看着那些马,眼神里有种不属于她年龄的疲惫,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没有钱,养不起兵;没有兵,守不住钱。符家在河北经营三代,靠的就是这个。"她顿了顿,转头看他,耳坠上的暗红玛瑙随着动作轻颤,"你两次死里逃生,该知道有些事,不是算筹能算清的。"

陈琅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想起王朴咳在帕上的血,那抹猩红与眼前盐引上的朱砂红渐渐重叠;想起账册上那"一万匹"的缺口,此刻竟化作符清漪眼中的血丝;想起眼前这双清澈却藏着无数秘密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手中的算筹如此苍白无力。

"郡主救过我,"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但账,还是要算。"这话既是说给符清漪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他将袖中的算筹握紧,竹制的筹身己被手心的汗水浸得发潮。

符清漪的睫毛颤了颤,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月光突然落在结冰的河面上,碎裂的冰碴折射出无数光芒。"你会后悔的。"她说,声音里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叹息。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己至。

"或许。"陈琅迎着她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躲闪。他注意到她耳后有颗朱砂痣,形状竟与盐引上的官印出奇相似。

就在这时,马群突然躁动起来,嘶鸣声刺破夜空。为首的枣红马前蹄腾空,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嘶。符清漪的护卫立刻围了上来,刀光在夜色里划出森冷的弧光。"郡主,该走了。"侍女低声提醒,手中的鎏金灯笼突然熄灭,惊起一阵鸦鸣。

符清漪最后看了陈琅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缠结的线,有警告,有惋惜,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怅然?她转身的瞬间,陈琅闻到她身上飘来一缕冷梅香,和第一次在死巷里闻到的一模一样。玄色的衣摆在泥泞里拖出浅浅的痕迹,很快被夜色吞没,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木香。

陈琅站在原地,手里的算筹被汗水浸得发潮。他望着那些马,又望着符清漪消失的方向,突然明白——他追查的从来不是账,是人。是王朴咳血的隐忍,是符清漪眼底的挣扎,是这乱世里每个人的身不由己。而他和她,就像两条交叉的线,在这鬼市的夜色里短暂相遇,往后,却注定要走向不同的方向。

夜风卷起地上的盐引残角,贴在他的靴底。陈琅弯腰捡起,那官印的朱砂红,像极了符清漪转身时,耳坠上那颗暗红的玛瑙。

一眼万年,大抵如此。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西下里的灯火渐次熄灭,鬼市又陷入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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