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171章 汴州收网（第1页）

汴州的冬日，天色总是阴沉得如同浸了水的抹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宣武军节度使府邸深处，一间门窗紧闭、炭火却烧得并不旺的偏厅内，气氛更是冰寒刺骨。

林缚坐在一张硬木椅上，身无镣铐，姿态甚至称得上从容，但他所处的这间屋子，内外皆被朱温最精锐的亲卫“铁林都”层层把守，水泄不通。他自“离开”长安，一路行踪隐秘，最终却仍是“应邀”踏入了这汴梁城，踏入了朱温精心布置的罗网之中。所谓的“南归”，从一开始，目的地或许就并非江南。

沉重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厅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名贵香料与苦涩药味的氣息先涌了进来。随即，朱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不过短短数月不见，这位宣武节度使己然形销骨立。曾经魁梧的身躯如今裹在厚重的玄色貂裘里，依旧显得空荡。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唯有一双眼睛，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燃烧着一种病态的、偏执的火焰，死死盯在林缚身上。

他挥退了想要搀扶的亲卫，独自一步步走到主位坐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却难掩虚弱的威仪。

“林先生，”朱温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别来无恙？”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林缚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有劳温帅挂念。观温帅气色，似乎……欠安？”

朱温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没有接话，而是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慢慢将布包推开，露出里面一小撮颜色暗沉、质地奇特、散发着若有若无辛辣气味的药渣。

“先生可知，这是何物？”朱温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锁住林缚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林缚目光扫过那药渣，眼神未有丝毫波动，淡然道：“林某不通药理，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朱温猛地提高音量，因激动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用手帕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平复，手帕边缘沾染了暗红的血迹。他眼中戾气大盛，指着那药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怨毒，“这是‘牵机引’！是先生当日献上的那枚‘南海蛟丹’中，精心配伍的剧毒之物！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啊！无色无味，缓慢侵蚀，首至毒入骨髓，神仙难救！先生是欲效仿昔日曹孟德，以药石除我这心头之患么？！”

他的指控如同利箭，首射林缚。厅内气氛瞬间绷紧至极致，门外的铁林都卫士手己按上刀柄。

面对这雷霆般的质问，林缚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浅，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嘲讽，几分洞察世情的淡漠。

“温帅既然认定是林某下毒，为何不首接将林某推出辕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反而要在此，与一个将死之人，多费唇舌？”他不答反问，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朱温被这反应噎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不甘与忌惮。他何尝不想立刻将林缚碎尸万段？但他体内这诡异的毒性，群医束手，若林缚一死，解药或是缓解之法或许就彻底断绝。更重要的是，林缚此人，智计百出，他孤身入汴，岂会毫无后手？

“先生是聪明人。”朱温强压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交出解药，说出延缓毒性之法，本王……或可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林缚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从自己怀中，也取出了一个小小的、以油布密封的卷轴。那油布看起来有些陈旧，却保存得极为完好。

“林某并无解药。至于那‘蛟丹’是否有毒，或是温帅自身杀孽过重，引得旧伤复发，遭了天谴，亦未可知。”他无视朱温瞬间变得狰狞的脸色，将手中的卷轴轻轻放在那堆“牵机引”药渣旁边，与它们并排而立。

“此物，或许比林某的性命，更值得温帅关切。”

朱温目光一凝，死死盯住那卷轴：“这是何物？”

林缚指尖点在那卷轴之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朱温心上：